老婆子走后,齐润不愿受人伺候,忍着痛做了两个深呼吸,发现伤处并非骨折,估摸着只是轻微骨裂,当日就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老婆子拜求的人是个中年汉子,也是个猎户,齐润与他几次搭话,那汉子都不回应,齐润自己说话也牵扯的胸痛,于是渐渐也不再开口,这汉子虽然不说话,但齐润跟他提要求,汉子都能听懂,其每日早早出去,至晚方归,捉些野雉、狍子类来和齐润共食,看天气渐冷而齐润衣裳单薄,还翻出件碎兽皮拼的大氅给齐润御寒。光阴似箭,就这样过了有二十余日,因为天天有肉吃,伤势好得很快,痛感渐轻后,齐润也开始帮着汉子生火烤肉顺便学习如何宰剥猎物。
“哎呀!我怎么忘了这事!”
齐润这二十几日每日都在思考在这世道何去何从,最初投刘备的想法已经彻底打消,忽然觉得茫然无助,这日吃罢晚饭睡下多时,悠悠然想起老婆子,想那广宗离此有五百多里地,这老婆子孤身一人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到底能不能到得广宗去,继而突然惊起失措。
喜童之死令齐润心智大失,这时忽然想起在老婆子走时忘了告诉她唐周之变!
若非唐周在黄巾起义前夕突然告变使得雒阳方太平道首领马元义及大量太平道人被官府提前捕诛,让太平道在天子脚下这一势烟消云散,黄巾起义也不会仓促举事,最终各处混乱失调、节奏全失,结果十年布局一朝功废,被朝廷迅速弹压!
这事可比什么张纯弃约、涿郡方方主弃众私逃干系更大,自己之前没有说破是怕动摇历史,现在经过这些日子的思考,齐润觉得自己应该为太平道做些事,为千千万万个像喜童这样的孩子做些事,为这时代的哀哀黎庶们做些事,至于是否会改变历史,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想到这里,齐润顾不得这猎户汉子说不说话,也不管此时他已睡下,一把将其拖起。
“大叔!你有没有办法速至广宗,告知大贤良师,其弟子唐周将要出首告变!”
这汉子被人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懵懵懂懂还未醒神,齐润情急之下直接给了他一个嘴巴,只见汉子怒起就要发作。
齐润连忙捡起拨火枝子在土地上连画带说起来:“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唐周,很快就要去雒阳给内应送信,但他实际是去了雒阳出首告变!官府会捉捕你们雒阳方方主马元义,诛戮雒阳的太平道众,到时朝廷有所准备,你们仓促而发动的起义只会功败垂成!”
汉子见齐润所说,渐渐由怒转疑,由疑转惊,又由惊转恐,双眼越睁越大。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速至广宗告知大贤良师此事,先拘禁唐周,不要把他派去雒阳送信!哎呀!此时是什么月份了?!你听懂了没有?你说句话啊!”
齐润冲着汉子大喊起来,他知道古代是阴阳合历,看这几日温度,此时怕不已是十月份,齐润记得张角是在光和七年正月由于唐周首告仓促举事,由此往前推的话,唐周至少是光和六年年底前入的雒阳,时间紧迫。
“啊……”见齐润说的事很急切,汉子一时也急得跳脚,他嘴里发出啊啊之声,却说不出一句话,于是冲着齐润张大嘴巴,指给齐润看,齐润一看,登时心凉半截。
这汉子竟然少了半截舌头!
“这可如何是好?”齐润跌坐在地,然后就觉胸前痛起,刚才一时间情绪激动连拉带拽又吼又喊,引发伤痛,不由得手捂伤处,冷汗直冒,那汉子却像是有了主意,只见他在这茅草屋里四下的破草堆、烂柴堆里翻来翻去,找出十几件皮子,又摘下墙上挂着的打猎用的弓矢短刀,回头见齐润伤处复痛,焦急的看着齐润,先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了指门口,似是在问齐润还能同行否,齐润情知不得不行,于是咬牙起身,跟着汉子走出门去,两人趁夜赶路,穿林越溪走走停停,到了上午九、十点钟光景,到得一个庒前,抬眼望去,城门上挂着牌匾,写着高庄。
汉子引着齐润往庄里走,在庒里又走了二里地,就渐渐听得人喊马嘶,原来汉子带他来到了一处马市,齐润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是打算买马去广宗,这样脚程会快上不少。
齐润本来还以为汉子是想带着他来这庒里找熟人带信呢,看来这汉子是想亲自带着齐润骑马去广宗。
“好主意!”齐润赞道,‘想不到这大叔还挺有计较,只是他有钱买马吗?’正在思虑时,迎面走来一个店家招呼道:“唉,刘哑巴~一向少见,第一次见你登我这店门啊,来我这干吗?”
哑巴汉子看见了招呼他的人,直接走过去把十几张皮子没头没脑的递给那店家,然后一指马,伸出两根指头。
“啥啊?”那店家完全不明所以。齐润一看哑巴汉子交流的费劲,赶紧上前:“在下姓齐名润字穿越,我与这位大叔有急事要去广宗,想用这些皮子换您两匹马。”
“嚯!这位爷,好大的口气!”店家一翻手里的皮子,啪就扔在地上:“就这些没人要的烂皮子,我劝您啊,还是拿去多换几双鞋,腿儿着去吧,还想换马,哈哈……”
哑巴汉子慌忙把地上的皮子捡起来,拍落了上面的尘土,嗔怪地看着店家。
“看我也没用啊,刘哑巴,你也知道,这买卖不是我的,我怎么能擅自做主将马给你。”
齐润见此人说这买卖不是他的,情知他做不得主,忽然想起一物,连忙取出,却是个干透了的泥巴团,那人见齐润又掏出块泥巴来,转身就拂袖要走,齐润连忙拉住他,在他面前将干泥掰碎,渐渐露出一个银镯子来。
是齐润初来此时代就收起来的那个银镯,那人见了镯子,怔了怔,接过来在马饮水的槽子里涮了一涮,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开口道:“嘿!还真是银的,这成色和做工也是上品!”又用手颠了颠,“能有一两多。贵人,您担待,您这物件当银子使,实不够买一匹马,可要加上这工,小的就不敢胡说了,你要是当真要拿来换马,请您过几日等我们的当家的回来,叫他掌过眼。”
“过几日?”齐润急切要去广宗,过几日如何等的?
“是,我们当家的就在这涿郡往来贩马,算日子……”那人正在跟齐润叙话,好像看到了啥,忽然就高亢起来:“嘿!贵人!您造化,我们当家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