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过了半晌,苦恼地叹气道:“你这……哎呀!方刺史这是办的什么事啊!”
“将军有话但说无妨。”李云昭见他一脸为难,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必不叫将军难办。”
“一个女孩家家,掺和什么打打杀杀的事情,你家中父兄便不担心吗?竟放任你来此凶险之地,真是胡闹!”
他义正言辞地对李云昭斥责一番,而后摆手,宽宏大量道:“眼下次战事已近平息,你……你且去了吧!”
李云昭明白了,怕是有人担心届时论功行赏,被她抢了风头罢了。
张庭炜又不想闹大事情,便将她劝退了事。
“也好。”她点点头。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大侠之风范也。
太帅气,太潇洒了!
李云昭都有点佩服自己了。
次日天没亮,李云昭收拾好行囊,带着一支五人的护卫队悄悄溜走。
然而还没走出兆境关,就碰到了路边等候已久的一个人影。
李云昭走上前,发现那人竟是许慎。
“许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慎看着她,浓眉微蹙,端正的五官带着些懊悔和愧疚,“云兄弟……不,或许应该叫你云姑娘。”
李云昭挑了挑眉,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他挠了挠头,声音压低了一些,“我不知道你真的是女子,所以才说那番玩笑话的。我昨夜看见你被张将军召去,又听军营中有些风声,便猜到了……我想了一夜,后悔不已,你一个女子,能上战场杀敌,定是有自己的理想和理由,你又那样厉害,不应被女子身份束缚。”
李云昭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外,而后摇了摇头,“你错了,不是女子的身份束缚我,而是世人束缚女子。”
许慎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干巴巴地问道:“那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李云昭道:“正是。”
这几日的相处,许慎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既聪明又能干,既谦虚又平易近人,与那些嚣张跋扈的世家公子完全不一样。
如今知道她是女儿身,更加惊叹,心中敬意又深了一分。
许慎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涩之态,扭捏问道:“不知云姑娘家住何处?”
李云昭啊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四海为家,居无定所。”
“嗯?”
“许兄,后会有期。”
李云昭朝他呵呵一笑,跃上马背,挥起马鞭,疾驰而去。
唯留一个清冷孤高的背影。
一路从寮河关离开漠族地界,快马加鞭赶到丰城,李云昭寻了个客栈住下,洗去一身泥污,换了身清爽干净的衣裳,方才得以放松一二。
休息了一日,她未着急动身返回奉姑,而是派了一个护卫送信回去,将战事与自己的状况告知方鱼年,自己则在丰城逗留。
不管能不能谈和成功,腾凌城漠族肯定是要不回去的,到时候北境线扩张,丰城不再是边境,便不再有诸多约束。
届时丰城定然成为一块风水宝地,陆路可通八方,既有运河,又靠海岸,简直是商人的天堂。
她既有先见,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因为做生意要在各地流动,李云昭在几大钱庄都存了钱,她带着剩下四个护卫先去钱庄取了钱,先后去珠宝铺、布帛行置办行头。
才走进珠宝铺,店家看着她身后带着四个护卫,便立即上前恭迎,“这位小姐,您看什么首饰?咱们家新了京都珍瑶阁的样式,要不要瞧一瞧?”
那女店家穿着珠光宝气,美艳非常,热情洋溢地迎着李云昭往里走。
“珍瑶阁的样式,那得很贵吧。”李云昭道。
女店家弯了弯眉,笑容满面,“一看您就是懂行的,珍瑶阁可是全乔国最好的珠宝铺,只供给京都的名门贵女们,咱们这偏僻之地,可是万金难求呢。”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对金累丝镶玉蝶的发钗,蝴蝶翅膀上点翠的透亮生辉。
她晃了晃发钗,蝴蝶似振翅而飞扑,“您看,这一对蝴蝶飞在发髻上,再簪一朵芍药,便是蝶恋花,走起路来俏皮动人,流光溢彩。小姐您肤白清丽,戴这一对发钗,可再合适不过了。”
纵然女店家说的再好听,李云昭也只是笑了笑,这对小发钗好看是好看,不过那价钱嘛,能比得上两个大金钗了。呵呵,消受不起。
李云昭是个务实的人,不太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确切来说,她还没有富贵到能够如此潇洒肆意的时候。
她摆手道:“看起来太俏皮了,我要庄重的,贵气的。”
从珠宝铺离开,她又去布帛行置办了一身看起来相当稳重贵气的衣裳。
人靠衣装马靠鞍。做生意嘛,弯弯绕绕,脑子和内在别人是看不清的,唯有外表,一目了然。
回客栈的路上,却听路人议论纷纷,“听说没有,韦府宴席,韦府的管家贴了榜,说欢迎大伙光临,来者不拒,什么人都可以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有人啧啧赞叹,“韦员外果然豪气,我也得去蹭一蹭财气才好,保不齐能改改我的运势。”
李云昭派护卫去打探一番,这才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
原来丰城最大的巨贾韦世德正值六十大寿,因着最近讨伐漠族之战一举获胜,韦员外大喜过望,故而在府中大办宴席,不止宴请亲朋好友,也招待来往的客商。只要上门贺礼,不管是乞丐还是流民,皆会被请入席中。
李云昭得知消息,心想,既然韦世德是丰城最有名望的商贾,那他的生辰宴上,想必满城商户都会去捧场。
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她一边走,一边偏头吩咐身后的赵护卫,“去买个玉如意,装进礼盒放好,我明日要带去韦府。”
赵护卫点头,“是。”
李云昭想了想,又道:“买个成色看起来差不多就行,不用太贵重。”
反正她不是冲韦员外去的,意思意思就行了,别花大价钱办不成事,投资需要节约成本,可不是她抠门。
忽然,身后的大道上响起一阵喧哗骚动,有哒哒的马蹄声渐近。
一队披甲的兵将策马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他头上戴着稚翎羽玄冠,一双浓眉直指鬓角,双眼黑白分明,端的一身戾气。
“闪开!速速闪开!”
见他们急色匆匆,众人怕被撞,连忙后退至两道边。
这队兵将却是开道而来,身后跟着一驾四马奔腾的马车而来,乌黑描金的马车极宽大,神秘而庄严,车帘垂落,密闭不可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