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科举,殿试终考。
金銮大殿,才子、才女齐聚一堂。
虽是头一年,女子数量实不如男子那般多,也不乏有才秀脱颖而出。
殿试大堂,红色珠帘挽起。
祁楚桉座上为主考官,身侧是几位德高望重的书坛文吏。
底下过道每两排各有一位监察官。
认真转走下几圈,回到阶上龙椅前。男人坐定,便不自觉的想起那两人。
此刻应该是到宫外了。
侧面门里,秦公公进入得了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禀告。
大殿之上宽敞又肃静,只听得见纸张翻卷、脚步轻走、以及考生砚墨的声音。
秦立俯身,小声耳语,不知道说了什么。
“去增派人手将人看好,若是出现差池,你知道后果。”祁楚桉冷言小声吩咐下去。
“奴才领命!”秦公公压低声音,脚下提着碎步跑出,一刻也不敢耽搁。
几位文吏站在台阶之下轮值,离得最近。见陛下面色变得极其难看,心也不由自主揪起来。
祁楚桉环顾四周,定望远方,大殿门外天光处。
眼下沈笑微还在祁国,两人身侧还有萧从砚守着,他本不该忧心。
可得知她出了颖都,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
—
与此同时,城外小道,马车前行。
夫妻两人听着萧家秘闻,情绪也跟着挑动。
了解来龙去脉,沈笑微可算是弄明白了。
“你是说春节前夕,你爹执意要将柳青生的子女赶出府去。阻止无果,所以你便一气之下带着她们走了?”
萧从砚轻轻点头,眼中有些无奈。
身旁,玄衣一直未曾开口,细细聆听之中发觉猫腻。
“你口口声声说你爹宠妾,怎么对妾生的孩子如此厌恶?难道只是出于对你母亲的愧疚之情?”
萧从砚闻言,怔住几秒,“此事……确实另有隐情。”
身旁女人回眸,望着司徒风挑眉,那双杏眼好似在夸:你小子,可以啊!
“年前,柳青行刑之际,我曾去牢狱见了她最后一面。”萧从砚陷入回忆,断眉之下眼神却有些复杂,“她告诉我,我娘是迫不得已嫁进萧府的。”
沈笑微先是一愣,随后眼底浮现些怜悯。
身侧,司徒风敛眸。虽有惊讶却细心察觉怀里人,情绪不对。大掌不动声色移到她左臂,慢慢将人环紧,示以安抚。
萧从砚唇角挂着苦笑,娓娓道来,“我母亲李氏,年轻时乃是尚书之女。听闻她心地善良,当时不少人都钦慕于她,其中不乏青年才俊。那时她早已心有所属,与那位公子正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只可惜天有不许乱世伉俪。我外祖父为人刚正,那段日子极力反对先帝卖官之举。没成想入宫劝谏,反被罢官入了牢狱,甚至连累一家人险些被发配……”
司徒风眼底深沉,忽然抬眸似乎猜想到什么,“听闻萧鳞年纪轻轻便手握军权。所以……你母亲便去求他,想叫他出手帮忙救助家人?而你父亲萧鳞,对她爱慕已久,借此机会便逼她嫁与他。”
“不错。”说至此,萧从砚闭上双眼,忽然红了眼,“母亲入萧府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一直想让父亲休了她可惜……父亲跪了三天祠堂才在祖母那儿求来的机会,又怎可会轻易放人。”
“直到她生下我。那位与她情深的公子,没什么权势。含泪出家……当了和尚。”
“闻此消息,母亲大悲。祖母得知她严重性心系他人后大发雷霆,暗中下药……逼着父亲娶了柳青。父亲从未正眼瞧她,只当府上多出个人。不曾想那一夜后,柳青却有了身孕。”
萧从砚叹了口气,眼底有些疲惫,“临死之前,柳青见我安置她的一双儿女,十分癫狂。道出实情,父亲远在边疆打仗,她命人放火不假,可不致命。”
“她当时只想灭她威风。其实……母亲有的是机会跑出来,可惜她自己郁郁寡欢,不想活了。”
“怎会如此?这柳青会不会在骗你,好让你照顾她的一双儿女?”沈笑微眼底疑惑,感觉此事有些蹊跷。
“官府查案,一直未果。柳青死后,我便去找当初在院里灭火的下人,再三逼问……证实了此事。”
马车里一阵平静的哀伤。
“你果断分家而居,可你爹又做错了什么?”司徒风眼底有丝不平之气,语气里尽是不解。
“他放不下心中正义,对萧鳞牵连无辜感到不平。又替他娘惋惜,恨萧鳞没有放她自由。本宫说的对吗?萧从砚。”沈笑微平静道。
男人勾唇苦笑,没有反驳。
忽然。
一滴眼泪落下,滴到司徒风手上。男人愣住,抬起袖口笨拙地为她擦泪。
“你可曾想过,若是不爱。萧鳞又怎会扶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做正妻?”
“其实……本宫倒觉得,他也很无奈。领兵出征没法陪她。而你母亲,家道中落又逢变故。”
“她在府上定是孤苦。门外暗处,背地里应是少不了流言蜚语。她又与萧鳞纠缠几载,耽误了心爱之人……或许一时间想不开,也是想解脱吧……”
断眉之下,狭眸红润。
萧从砚再也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沈笑微想起什么,止住泪水似是共情。不想他记恨萧鳞,便开导起来,“你大可不必为难你父亲。武将嘛!心思比较卑劣,没那么多道理,瞧上的就想抢。当初他——”
咳咳。
“你口中那司徒将军,可厉害了。一回京便看不惯本宫。散完本宫面首后却说喜欢我。使劲手段得了圣旨……”
红衣抽泣一下,指向身旁大气不敢喘的男人,“如今本宫身边,就剩下这一个了。”
萧从砚抬手抹下眼角的泪,抬眸看她,眼底有些痛感,“离郁,你贵为公主……没想到也是姻缘由不得自己之人……”
司徒风眼里万分无奈,喉头滚动几下,瞥他一眼,继续低头安抚怀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