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道上疾驰,柳喜喜斜靠在坐椅上,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意识模糊。因马车颠簸得厉害,鸣秋无法施针,赶忙请卫荀扶稳柳喜喜,以按穴之法代替施针,压抑住柳喜喜体内肆虐的毒素。
卫荀被柳喜喜吐血的惨状吓得不敢乱动,更不敢多问一句,鸣秋说什么便做什么,心中更是暗自懊恼自己做了蠢事。
鸣秋紧张得满头大汗,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差错。很快,柳喜喜止住了血,昏倒在卫荀怀里,卫荀这才如释重负,颤抖着声音问道,“鸣秋姑娘,喜喜姐这是怎么了?”
“王爷中了鸠毒,此毒阴狠无比,中毒者半个时辰内便会毒发身亡。王爷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虽服了龙延丹压制毒素,但几番动怒还是加速了毒素的流动。此时已扩散至了全身。”
卫荀闻言,忙问,“喜喜姐没救了吗?”
鸣秋重重地叹了口气,“有救,只是耽搁了些时间,是否会留下些病症,这就要看王爷的造化了。”
“鸣秋姑娘,需要什么药,我去找,我不要喜喜姐出事,都怪我不好!是我的错!都怪我……”卫荀说到此,便哽咽得发不出声来。
柳喜喜在混沌间,听到卫荀的自责,轻声道,“无事,此事与你无关,我不会有事的……”
我可是女主角,怎么会轻易地死去……
她伸手轻握卫荀的手,严肃道,“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突然,柳喜喜的脑子闪过一些画面。一个小女孩摸了摸一个小男孩的头,俏皮地道,“摸一摸,痛痛都不见了。荀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柳喜喜正欲再看,意识再度消散,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此时,姜谙正欲放下手中的茶杯,却不想茶杯偏倚,跌了个粉碎,惊得他心中顿时慌乱。他赶忙起身往大门去,化雪和祝长乐以及家奴如葵好棠紧随其后。
“王妃,怎么了?”化雪关切地问道。
姜谙心乱如麻,唯恐化雪忧心,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思念喜喜罢了。”
化雪听得如此说,笑道,“王妃和王爷当真是伉俪情深,才分开这么会儿,就如此牵肠挂肚了。待我长大成人,定要寻觅一个满心满眼皆是我的人……哎呦……”
化雪话未说完,便吃了祝长乐一个爆栗,她捂住额头,撅起小嘴,嗔怪道,“你打我做什么!”
祝长乐笑道,“就你这副笨笨的模样,只怕是难呦。我看即便有人对你痴心一片,你也未必能察觉得到。”
“怎么可能!”化雪反驳道,“若有人如此倾心于我,我怎会毫无察觉,我又不是知春那个不解风情的闷葫芦。”
祝长乐刮了刮脸,打趣道,“羞羞,才十二岁便害了相思,日后啊,恐怕是个多情种子,见一个爱一个。”
“你!找打!”化雪气得七窍生烟,张牙舞爪地欲挠祝长乐,祝长乐闪身躲开,扮了个鬼脸,调侃道,“化雪思春了……”
化雪顿时羞得面红耳赤,她瞥了一眼周围暗自偷笑的侍卫,想到自己堂堂正二品司元,正三品一等护卫,这会儿叫人嘲笑,实在丢脸,于是便与祝长乐在庭院中嬉笑打闹了起来。
姜谙看着他们二人嬉戏玩闹,不禁想起往昔他与喜喜也是这般追逐打闹,心中愈发沉重,忧虑之情愈发浓烈。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清脆的铎铃声,姜谙急忙出门,只见两匹骏马如疾风般疾驰而来,侍卫飞身下马,向关练出示令牌,焦急地道,“关校尉,请速速打开所有中门,直通时序苑,王爷中毒了,速备担架。”
关练闻言,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去安排。
姜谙身体一个踉跄,如葵如棠二人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他。
他赶到门外,极目远眺,心底犹如被千万只鼓槌同时猛烈敲击,狂躁不安,似要冲破胸腔。打闹的化雪和祝长乐闻言,皆呆立在原地,互相探望,而后又一齐赶到了大门外,遥望远方。
化雪的眼泪说来就来,瞬间滚落下来,她看了一眼担忧的姜谙,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来。
姜谙握紧着拳头,眼圈发红,却是强忍着不让一滴泪落下。远处渐渐出现了一个小点,小点越来越大,成了方方正正的,车棚檐角的铎铃发出急促的声响,转眼之间,马车便到了眼前。
鸣秋从车上纵身跃下,身上沾满了血污。担架早已备好,几名侍卫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柳喜喜从马车里抬出。而此时的柳喜喜毫无血色,气若游丝。姜谙看到柳喜喜的那一刻泪水滚落,如似断了线的珍珠,他强忍着心疼,脚步踉跄地赶紧上前。
柳喜喜忽睁开眼睛,看向姜谙,嘴唇微微开合,虽无声,但姜谙看出来了,是“我没事”三字。
她艰难地抬起手,姜谙还未来得及上前,侍卫们在鸣秋的指挥下,快步地将柳喜喜抬入了内院。姜谙的脑子一片空白,在后面追赶,也进入了内院。
化雪早已吓得哇哇大哭,跟在后头,祝长乐亦是满脸泪痕,泣不成声,紧跟着追了进去。
卫荀从马车上下来,孤孤地站立在大门前,目光直直地盯着直通内院的中门,众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的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上头皆是柳喜喜的血迹,此时已干涸发黑。
他不敢上前,看了一眼仍坚守在大门左右两侧的侍卫,想要后退。留守的副尉边飞见状,上前道,“卫家公子,快回屋去洗洗吧。”
“我……”卫荀声音哽咽,目光仍盯着中门。
边飞自然知晓其意,言道,“有鸣秋姑娘在,王爷定然会安然无恙的。你这一身都是血,快去洗漱一番吧,在屋内好生歇息着,若是内院有消息传来,必定会告知于你。”
卫荀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边飞旋即唤来两名家奴侍奉卫荀洗漱,卫荀躲在浴盆中,哭得难以自抑。
时序苑的药房中,家奴们烧好了滚烫的热水,由侍卫们小心翼翼地抬了进去。姜谙谨遵鸣秋的嘱咐,解开了柳喜喜所有的衣裳,用温热的毛巾仔细地将血污擦拭干净,而鸣秋则在外间的药房里准备银针和调制鸠毒的解毒药。
姜谙抚摸着柳喜喜那逐渐变得冰冷的身躯,仿如上次一般,他不敢有过多的遐想,只是更加仔细地擦拭着。
鸣秋配好了药后,交给家奴去熬煮,接着又将姜谙请了出去,独自一人在房间里为柳喜喜治疗。待到药熬好送进去后,又递出一张药方,嘱咐家奴准备药浴。时序苑的家奴果嘉和空桑接过药方,便在药房里分头忙碌起来,寻找着各种药材。忘忧和青羽则去烧水。
姜谙不敢干扰家奴抓药,静静地在院子里等待着。化雪和祝长乐站在廊下,看到姜谙欲要问里头的情况,但见其面色不佳,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在门口向里张望。里间小屋的门紧紧关闭着,里面的情况无从知晓。
翠屏山南侧的山坡上,莺米谷仍是一片繁荣之貌。
知春赶到时原本在此看守莺米谷的那对夫妻,竟然双双惨死在茅草屋里。她仔细地检查着两人的尸首,发现他们皆是折颈而死,颈骨处的瘀痕明显,且尸表已出现了尸斑,显然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她吩咐侍卫们四处寻找线索,自己则在茅屋里仔细搜寻,思索着当前的情形。
苏家公子留下了一个地址,而此处发生了人命案子,莺米谷却依然完好无损,这究竟是为何?凶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还未搜寻到有价值的线索,就有侍卫前来禀报发现了线索。
知春随侍卫出门,到了茅草屋后,发现了一片血渍,蜿蜒着伸向远方。他们沿着血渍,行到了一处悬崖边,探头一瞧,下面是汹涌的青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