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王府,柳喜喜又如陀螺般忙碌起来,一番安排后,方去厨房做了些易消化的吃食去陪姜谙。忙碌了一整天,她疲惫不堪,揉肩捶背的动作被姜谙尽收眼底。
“今日出去大半日才归,回来又为我操劳吃食,可是累坏了?快过来,让我为你捶捶背。”姜谙放下手中筷子,说道。
柳喜喜道,“总让你一个病人照顾我,成何体统?”
姜谙道,“我不过是腿伤了,手又无碍,快些过来。”
柳喜喜也不再忸怩,走到姜谙面前坐下,姜谙温柔地拨开她如丝般的长发,为她捶背。动作柔中有力,柳喜喜身上的骨头似被敲开了般,舒适轻松。
待捶背结束,柳喜喜顺势依偎在姜谙怀中,双手环住姜谙的腰。姜谙的身体瞬间紧绷,心跳如鼓,仿佛要跳出胸腔一般。
柳喜喜不懂,他们成亲已近一年,虽只有新婚时共度几晚春宵,但两人几乎夜夜同眠一床。即便如此,稍有亲近姜谙便会脸红心跳。
“喜喜。”姜谙的气息有些紊乱。
柳喜喜在他的颈脖间,呢喃道,“姜谙,就让我这样靠着你,靠一会儿吧。”
姜谙轻声问道,“累了吗?”
“嗯。”柳喜喜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姜谙缓缓抬起手,抱住了柳喜喜。他深知,她每次出门,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琐事接踵而至,而这些本不应由她一人承担。转而想到明日便是柳禧禧离去的整整一年,眼泪不觉盈眶。
他强忍着内心的剧痛,泪水却不小心滑落,滴落在柳喜喜的脸上。他手忙脚乱地去擦拭眼泪,害怕柳喜喜会多心,低头却发现她已然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她口中低声梦呓,姜谙努力倾听,却怎么也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只感觉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许多。
“喜喜?”姜谙轻声呼唤,“到床上去睡吧,你这样会腰酸背痛的。”
柳喜喜仿若真的听到了一般,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动半分。
姜谙万般无奈,也只好随她去了。
待柳喜喜悠悠转醒时,夜幕已然降临,她一睁开眼就感觉不好,忙道,“你为何不叫醒我?这般抱着我多累,你的腿怎样,有没有被我碰到?”
姜谙看着柳喜喜那副惊惶失措的模样,笑道,“莫要紧张,你并未碰触到我的腿。”
柳喜喜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姜谙又道,“适才知春来过,说事情已办妥了。”
柳喜喜柳眉一挑,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是何事?”
姜谙道,“你自有你的要事,我无需过问,只要你安然无恙便好。”
柳喜喜再次抱住姜谙的腰,用渊渟岳峙,冰魂素魄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今日地弹没有吵闹吗?”
姜谙笑道,“说来也怪,乳母抱着哭哭啼啼的地弹进来,本以为会将你吵醒,岂料地弹一见到你,便止住了哭声。”
“嗯?”柳喜喜霍然坐起,满脸惊诧,“她怎地如此乖巧懂事,那我也无需害怕了。”
“害怕什么?”姜谙看着柳喜喜,疑惑地问道。
柳喜喜面露羞涩,赧然笑道,“我着实不喜小孩,虽说人人皆是自孩童成长而来,可我实在惧怕得紧,若是遇上个爱哭爱闹的,我岂不是要抑郁了?”
姜谙大惑不解,“怎会因带孩子而抑郁了?孩子乃是生命的延续,每次见到地弹,我都心情舒畅无比。”
“是吗?”柳喜喜缠绵地道,“那……待你腿伤痊愈,我们再生一个如何?无论是兄弟姐妹,也好给地弹做个伴儿。”
“然而,当她言罢,姜谙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
“怎么了?”柳喜喜追问。
姜谙别开目光,只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柳喜喜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忙问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话音未落,姜谙的泪水瞬间落了下来,柳喜喜顿时慌了神,“你别吓我!是不是因为我陪你的时间太少了?”
还没等姜谙回答,柳喜喜便立刻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不生了,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要了。”
她霍然起身,“我去喊砚书惜画伺候你洗漱。”
姜谙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响起,“喜喜……”
柳喜喜转身,露出一个笑容,“怎么了?”
姜谙紧紧抓住她的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乞求道,“喜喜,不要离开我。”
柳喜喜看着眼前的姜谙,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并非一定要再生一个孩子,只是她身为独生子女,深刻地体会过那种没有兄弟姐妹相伴时的孤苦无依。
她缓缓蹲下身子,凝视着姜谙,“我不问你藏了什么心事,但我所有的心事都已向你倾诉,等哪日你愿意告诉我时,再讲也不迟。天色已晚,再不睡,天可就要亮了。”
姜谙依旧沉默不语,也不肯松开手。柳喜喜无奈,只得高声呼唤砚书和惜画准备洗漱水,又亲自为他擦拭全身,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你是不是气我了?烦我了?”姜谙的声音低沉而又带着一丝哭腔。
柳喜喜没想到经历了如此多的风风雨雨,姜谙依然如此缺乏安全感。她暗自思忖,想必是腿伤未愈,无法外出,以致于心生抑郁,惶恐不安。于是,她轻声安慰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整日被困在这屋子里,都快闷出病来了,明日我哪儿也不去,就专心陪着你。”
姜谙忙道,“不行,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怎能为了我……你曾经说过,人首先要为自己而活,然后才是其他的身份。”
“对啊,我是柳喜喜。”柳喜喜替他盖好被子,玩笑道,“柳喜喜最想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摆烂,我都是王爷了,偶尔偷个懒又何妨?你啊,就是那些奇怪的书看多了,事事都为我考虑,偶尔自私任性一下也是无妨的。”
“奇怪的书?”姜谙的心底犹如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忙追问道。
柳喜喜道,“你母亲留下些书,说是你的,我翻看了一些,都是些教导男子三从四德、服从女子的书,那种书可不好,改日我替你烧了。”
姜谙小心地问道,“没有别的书了?”
柳喜喜笑道,“有啊,到时候我都看看,那些不好的书,我统统都要烧掉!”
“不!”姜谙紧张到坐起,一把抓住柳喜喜,“交给我处理吧,我保证再也不看喜喜不喜欢的书了。”
柳喜喜看着姜谙,心中纳闷,他的反应怎会如此异常,她故作镇定,仿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说道,“好,书是你的,自然应由你来处置,切记不要再看那些奇怪的书了。我今日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得去泡个澡,你先歇息吧,不必等我。”
姜谙点了点头,缓缓躺了回去。
柳喜喜出了房间,嘱咐砚书和惜画前往澡室等候她,若王妃询问,就告知她尚未出来。安排妥当后,柳喜喜匆匆赶到了正堂二楼,书又被重新整理放置在桌案角上,她逐本翻阅,仔细检查,当翻到那本紫色封皮无字的书时,一页页看下来,她如遭雷击般,身体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上,眼泪也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他怎么这么傻!”
柳喜喜紧咬住唇,继续向下翻阅,直至翻到最后一页,眼泪已经淌满了脸。
“他独自一人承受了如此之多,竟然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当作赌注,全押给了柳禧禧。”
柳喜喜没有难过太久,她将这一本书单独藏匿起来,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乘风馆。砚书告诉她,王妃已经询问过两次了。柳喜喜匆匆走进澡室,随意冲洗了一番,便回到房间,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温泉实在是太过惬意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柳喜喜还没等姜谙发问,便如往常一般,漫不经心地说道。
她脱去外衣,缓缓躺下,姜谙的手环绕过来,轻声道,“喜喜,辛苦你了。”
柳喜喜强忍着内心的酸楚,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辛苦,姜谙,快歇息吧。”
话虽如此,可当姜谙睡着了,柳喜喜却依然睁大着双眼,难以入眠。
书上的文字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脑海中不断闪现,清晰得如同刻在心头一般,难以磨灭。
西南密林有一蛊毒,名为蚀心水。
此蛊毒乃是由一位西南蛊师精心炮制而成。
这位蛊师因被心爱之人无情抛弃,心中愤恨难平,于是遁入西南密林,历经数年潜心钻研,耗费数百种奇珍异草和毒虫,方才炼制出这等绝世蛊毒。
常人所服,肠肝寸断,奇惨无比。
若是将此蛊种于婴孩之身,则需忍受月圆之夜万虫噬心之痛,以自身血肉滋养蛊虫。
……
待蚀心水成功引渡之后,方可真正炼制成为蛊王,名为情丝蛊。
此蛊以情为引,若是真情之人,蛊王长眠,若是假意之人,必将遭受万虫噬心之苦,直至命丧黄泉。
此蛊无解,慎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