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喜喜没想到,近在咫尺的真相竟然无法进入下一步。
千金医馆中无人目睹那个神秘身影,而两日以来,除了苏礼杭,柳喜喜犹如大海捞针般,翻遍了半个通州,也未能找出第二个手持折扇的男子。
无奈之下,柳喜喜制作了两份点心,一份送往樊封处,权作病未痊愈无法到场的歉礼,另一份则带到苏家,作为给苏礼杭的探病之礼。
她想要亲自会一会苏礼榕。
知春暗中监视了苏礼榕两日,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且这两日,她在苏家深居简出。苏礼杭是在采药时,不幸踩到了松散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不仅伤到了胳膊,额头也撞破了。
他吊着胳膊,专注地看着古籍。听到柳喜喜前来拜访,他不禁大吃一惊,又听闻是专程来看他的,更是惊愕不已。
当他匆匆赶到正堂时,柳喜喜正与他的奶奶苏继先聊得热火朝天,喜笑颜开。
苏继先看到他,招了招手,道,“杭儿,快来拜见闲王。”
上次两人不欢而散,苏礼杭看不懂柳喜喜的用意,摸不透柳喜喜的真正意图,他们俩的关系还远未达到受伤需要探望的程度。苏礼杭还是硬着头皮上去见了礼,柳喜喜瞧着他,问道,“伤得可是严重?”
“不严重,骨头并未折断,有劳闲王挂念。”苏礼杭的语气冷冰冰的。
柳喜喜心中嘿呦一声,这小子还挺记仇,她也毫不客气,扬起手,一巴掌拍在苏礼杭的胳膊上,疼得苏礼杭龇牙咧嘴。
她心中暗爽,嘴上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鸣秋说你受了伤,三日未到千金医馆,而我闲王府的两个家奴一直承蒙苏家小公子的照顾,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我特意推掉了樊老先生的雅集,前来探望苏家小公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柳喜喜又轻轻地拍了几下,她的力道并不大,却疼得苏礼杭额头直冒冷汗。
忍住。
苏礼杭强忍着疼痛,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继先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看着两人的情形有些怪异,便轻声提醒道,“闲王请上座。”
柳喜喜自然要给苏继先面子,,她款款落座,却惊觉手上有些黏腻,抬手一看,竟沾了些许血渍,目光顺着苏礼杭的胳膊望去,只见那血已染红了几朵。
“流血了!”柳喜喜微皱眉头。
苏礼杭笑道,“无妨,伤口较深,愈合自然会慢些,想来是刚刚不小心蹭裂了伤口。”
言外之意就是,瞧你干的好事。
柳喜喜心中虽有几分愧疚,但并不多。她故作惊讶,向苏继先道:“苏老太太,快带小公子去看看伤口吧,不必理会我,我四处转转就好,稍后再聊。”
苏继先面露心疼之色,忙道,“闲王请自便,我们去去就来。”
“去吧!去吧!”柳喜喜随意地摆了摆手,一副大方洒脱的模样。
苏继先拉着苏礼杭退出正堂后,便迫不及待地询问是怎么回事,苏礼杭眉头紧皱,心中暗想,若是让奶奶知晓姐姐下药陷害柳喜喜之事,恐怕会引发一场争吵,甚至可能会闹到动用家法的地步,于是缄口不言。
“怎么了?奶奶平日那般疼爱你,你如今却连奶奶都要瞒着吗?”苏继先质问道。
苏礼杭道,“奶奶,莫要再问了,你放心,我与闲王素无仇怨,近日也无纠葛,她此番定是无心之失。”
苏继先虽然心存疑虑,但并未多言,只是观察着苏礼杭微小的神情。
柳喜喜待祖孙二人出去后,也缓缓起身,信步而行。苏府的布局与闲王府大相径庭,没有闲王府的园林之美,只是普通的三进庭院。她沿着庭院游廊漫步,一路走到了内宅门前,她的身后紧跟着两个苏家家奴,见她要向内宅闯入。两人连忙上前阻拦,道,“闲王,前方乃是内宅,还请止步。”
这里是苏府,柳喜喜自然不便强行闯入,只是微微一笑,便移步他处,继续探寻。苏家人丁稀少,府内装潢质朴无华,哪怕是住宅,庭院中也有不少的药材。
柳喜喜为了弄明白除隐丸究竟是何物,曾与鸣秋详谈许久。她的师父褚凤英曾言,当年那位克清琅国使者称,除隐丸的主要成分乃是莺米谷果实所分泌的汁液,历经十余道繁杂工序精心炼制而成,堪称世间珍稀的疗伤神药。说得太过神乎,褚凤英认为是药三分毒,且坚信克清琅国绝不会有如此善心,于是发现了除隐丸的真相。
她越听越觉得似曾相识,于是随手画了一种花给鸣秋看。怎奈鸣秋仅闻其名,未见其形,竟将她所画之花误认作丽春花,也就是那艳丽动人的虞美人。
连鸣秋这样的杏林圣手都未曾见过莺米谷,苏家或许也并不知晓。
柳喜喜仔细观察庭院中的花草,此刻正值花开时节,倘若莺米谷真如她所料,那么极有可能被误作普通的花花草草,藏匿于花圃之中。前提是,这除隐丸当真是苏礼榕所炮制。
而肖家庄之所以沦为无人村落,知春经过一番调查,发现是十多年前的一场瘟疫,致使肖家庄众多村民殒命。虽有千金医馆全力以赴医治,但各种诅咒谣言四起,肖家庄人惶恐不安,不敢居留,此地遂成空城。自那时起,无人再敢踏足肖家庄。
这恰好成了阿隐培养杀手的绝佳之地。
祝长乐说,他平时不敢出门,只能透过门缝窥视。他见过的人有四五十个,都是男子,期间有人离去,亦有新人加入。房屋由阿隐分配,说是他们的安身之所,故而一人一间。他的哥哥不喜与人交往,自然也无人前去串门。再加上他善于隐匿,故而从未被人发现。
人数既少,所需药量自然也无需太多。
苏礼杭重新包扎好了手,与苏继先一同回到了正堂。家奴告知他们柳喜喜去庭院闲逛了,苏礼杭便让奶奶去忙自己的事,由他来招待柳喜喜。
苏继先担心,苏礼杭道,“闲王的两个家奴还在千金医馆躺着呢,她之前受伤,王妃受伤,都是我亲自包扎的,我也算是她的恩人了。她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又不知道我伤得有多重。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与闲王虽谈不上亲近,但也还没到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地步。”
“好。杭儿,闲王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地尽尽地主之谊,顺便留她吃个午饭,可别让她觉得我们苏家怠慢了她。”苏继先嘱咐道。
苏礼杭应喏,去找柳喜喜,发现她正蹲在一个花圃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朵花仔细端详。
他走过去,也蹲下看了一会儿,柳喜喜盯着的那朵花与周围的花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是鲜艳的红色花瓣,中间点缀着些许嫩黄,然而他还是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会有这种花!”
柳喜喜明知故问,“什么花?这一片不是丽春花?”
苏礼杭反问道,“你为何单单盯着它看?”
柳喜喜回答道,“其他花茎上都有细密的绒毛,唯独它没有,实在是新奇得很,难道这是别的什么花?”
苏礼杭见柳喜喜不识,道,“这种花名叫莺米谷,产自克清琅国。按常理来说,我们镜国应该是没有的,怎么会在这里长出一株呢。”说着,他便伸手去拔。
柳喜喜赶忙阻止,道,“多好看的花,拔了做什么?”
“此花有毒,且先皇曾经下令,镜国内禁止种植此花,既然发现了,自然要除掉。”苏礼杭道完,便毫不犹豫地将花拔了出来,折成了几段,然后扔进了垃圾篓中。
柳喜喜没想到镜国的禁毒意识竟如此强烈,心中不禁对镜国这位思想先进的好皇帝赞叹有加。
“禁令应该是二十多年的事吧,你又是如何知晓这莺米谷的呢?”柳喜喜满心好奇地问道。
连药理知识渊博的鸣秋都只是听闻过,并未亲眼见过,这个苏礼杭着实不简单。
苏礼杭嘴角微扬,笑道,“我医术虽略逊鸣秋姑娘一筹,但这识草的能耐,还是能与鸣秋姑娘一较高下的。”
柳喜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那为何你之前没有发现呢?”
苏礼杭的脸色瞬间一阵变化,解释道,“丽春花虽有药用价值,但在花圃中,它就是供人观赏的花卉,我无暇赏花,自然就没仔细在这儿看过。”
柳喜喜噗嗤一笑,“你倒是坦诚,那你喜欢什么呢?我弄伤了你的手,得向你赔个不是。”
苏礼杭闻言看向柳喜喜,只见她那如杏子般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笑容灿烂,让人顿感亲切了许多。
柳喜喜见他不答,忙解释,“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次真的没有任何坏心思。”
她此次前来,本就是冲着苏礼榕而来的,如今无意发现了莺米谷,更是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