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荀和苏礼杭回到千金医馆时,柳喜喜已和鸣秋一同回去,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夜色渐浓,府中琐事繁多,待下次有缘再聚,我来做东。”末尾还画了一个俏皮的笑脸。
柳喜喜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这会子吹了些凉风,咳嗽得愈发厉害了,鸣秋把了会脉,道,“王爷还需多加歇息才好,若是时常劳累,恐会气血亏虚。”
“好,听你的。”柳喜喜也不想自己年纪轻轻,浑身是病。
只是二人尚未抵达王府,就有侍卫快马加鞭寻来,对了暗号后,在马车外禀报。
“王爷,知春护卫将化雪护卫给绑了。”
“什么?”柳喜喜闻言掀帘,随即赶忙吩咐车夫快些赶往王府。
一回到王府,副尉杨珍便已候在门口,见到柳喜喜,立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禀报了一番。
原来化雪回府后,拉着知春去歇息,随后又来到了关押祝长乐的厢房,将祝长乐给放了。知春觉少,小憩了一会儿,来到祝长乐被关押的地方,准备再审一审,却发现侍卫倒地,人也不见了踪影。在附近搜寻抓到了化雪,在附近搜寻抓到了化雪,而化雪死活不说将人藏去了哪里,侍卫们正在府里寻找,这会知春已经将化雪给绑在了操练场那边,还动了刑。
化雪的惨叫声从操练场那边传来。
柳喜喜顾不得脚伤,急匆匆地赶过去,刚过东院的大门,就听到了鞭子的抽打声。
“你说不说,到底将人藏去了哪里?”知春的声音怒不可遏。
柳喜喜过了影璧墙,忙高声喊道,“住手!”
只见化雪身上的衣物已被打得破烂不堪,哭得小脸通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化雪打成如此惨状?”柳喜喜一个箭步冲上前,迅速夺过知春手中的鞭子。
知春道,“回王爷,宁氏化雪胆大包天,竟敢勾结外贼,放走刺客,其心可诛!”
此时知春连名带姓地称呼化雪,显然化雪是个倔骨头,即便遭受毒打,也不肯吐露实情。好端端的,她为何就把祝长乐给放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喜喜这位王爷身上,若是赏罚不明,势必会让知春难以管理这府中的上千人。
柳喜喜将鞭子扔回给知春,声色俱厉地喝道,“接着打。”
化雪泪眼婆娑地望着柳喜喜,柳喜喜也不避开,叫人搬来一把椅子坐下,轻声吩咐鸣秋去准备伤药。
柳喜喜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听着化雪那撕心裂肺的挨打声,也是心疼得不行。
但她得忍住。
祝长乐若是没有撒谎,那他必定是被祝永平藏匿在那个地方有一段时间了,能从其中脱身,足见他有一定的藏匿能力。他身材矮小,不易被察觉,若是存心躲藏起来,恐怕难以寻觅。再拖延下去,天一黑,他定然有办法逃出王府,到那时,就更难寻到他的踪迹了。
化雪的惨叫声实在太过凄惨,有几人实在听不下去,纷纷别过头去,尤其是校尉关练,她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女人,看着一个孩子遭受酷刑,于心不忍。
“王爷,化雪护卫年纪尚小,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柳喜喜一脸冷漠,言辞犀利地说道,“她身为正三品护卫,不尽护卫之责,反而放走刺客,若下次刺客行刺成功,谁来为我的冤魂求情?”
关练闭上双唇,默默退至一旁。
“你这个大坏蛋,快放开那个姐姐!”祝长乐突然从操练场北侧的湖中冒出头来,他还未来得及擦去脸上的水渍,数十支锋利的枪尖已抵在了头顶。
柳喜喜嘴角泛起一抹冷漠的笑容,“把他和化雪绑在一起!”
化雪见状,大喊道,“王爷,他绝非刺客啊!”
柳喜喜冷笑,“难道是我亲自捉住他的手,握着匕首,前往书院行刺我不成?”
“这……这……”化雪一时语塞。
祝长乐喊道,“你放开这位姐姐,她是看我可怜,才放我走的。”
柳喜喜心里清楚,化雪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然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该受的责罚,该有的审讯,一样都不能省。
她本欲驳斥他几句,知春却凑过来低语了几句,她顿时惊道,“可是查清楚了?”
知春回道,“没错,当年那桩案子惊天动地,我曾抄录过一份案宗,所以略有印象,先前回屋歇息时查阅过,与我记忆中的毫无二致。”
“好。”柳喜喜向知春索要了一件东西,迈步走过去,围着他们身边绕了一圈。此间,化雪苦苦哀求,她却恍若未闻,脚步最终停在了祝长乐面前。
祝长乐连连呸了几声,骂道,“大坏蛋。”
化雪纠正道,“你休要信口胡言,王爷可是大好人,你再辱骂王爷,我可要踢你了。”
祝长乐道,“姐姐,她都将你打成这副惨状,你还护着她作什么?”
化雪再申道,“王爷是好人。”
祝长乐又呸了一句。
柳喜喜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说,倘若我也将你制成人干,野狗会先吃你身上的哪个部位呢?是这张口出恶言的嘴巴,还是这对招风不闻真相的耳朵,亦或是你这双不知识人的眼睛?
听到这话,祝长乐毛骨悚然,惊恐地望着柳喜喜,“你,你这个大坏蛋!”
柳喜喜拿出刀来,正是祝长乐的那把刀,“这可是你妄图用来刺杀我的凶器,我如今用它来斩杀你的救命恩人,你意下如何?”
她的轻描淡写,令人不寒而栗。
刀光一掠,如闪电般迅速,抵在了化雪的脖子根。
祝长乐被吓得噤若寒蝉,化雪更是如遭雷击,她知道自己放人背叛了王爷,可当柳喜喜说出这番话时,她的哭声愈发凄厉。
原来这就是被亲密之人所唾弃的滋味吗?她的背叛,是否也让王爷心如刀绞?
知春虽是打了化雪,但她并无取其性命之意,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以免她再任性妄为。
鸣秋赶忙上前,“王爷,化雪年幼无知,罪不至死啊。”
柳喜喜道,“罪不致死?祝祝长乐妄图谋害本王,化雪放走刺客,视为同伙,理当诛灭九族!”
诛灭九族一词出,众人皆不敢再发一言。
鸣秋也缄默不语,缓缓向后退去,化雪更是被吓得呆若木鸡,连哭声都止住了。
祝长乐怒视着柳喜喜,那眼神仿佛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要杀就杀我,姐姐只是见我可怜……”
话未说完,柳喜喜怒喝一声,“你可怜什么?你根本就不是祝长乐!十年前,祝氏一族惨遭灭门,祝氏家主祝盈的两个儿子失踪,长子祝永平当年八岁,次子祝长乐当年四岁,而你这副模样,岂有十四岁?”
祝长乐听到“祝氏”二字,愤恨的目光如箭般射向柳喜喜,眼中噙满泪水,“我没有撒谎,我就是祝长乐,我只是身材矮小,我的确已有十四岁了,你若不信,你手中的匕首的刀柄是可以打开的,里面藏有我祝氏的双剑剑谱,可为我作证。”
他多次强调“我”意,直到提及祝氏的双剑剑谱,才恍然发觉自己的情绪已被柳喜喜玩弄于股掌之间,只能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柳喜喜。
柳喜喜仿若未见他的目光,将信将疑地打开刀柄,只见里头有一张细绢,上面画着许多手持双剑的小人,摆着各种动作,柳喜喜将细绢交给知春,知春端详过后,确认此乃真品,柳喜喜又命令鸣秋检查祝长乐的牙齿,鸣秋亦确认眼前这个祝长乐确实已有十四岁。
柳喜喜将细绢卷好,又放回刀柄之中。既然身份已确认,她便决定日后再慢慢收拾他。她敛去了厉色,摸了摸肚子,道,“饿了,咱们吃饭去吧,把化雪带上,我有话要审问她。”
她的突然之语让祝长乐错愕不已。
化雪被解下带走,他急忙喊道,“姐姐,她们要带你去哪?你不会有事吧?我不想害你,只想为哥哥报仇,我真是太愚笨了,什么都做不好,姐姐……”
直到化雪的身影消失在影背墙后。祝长乐懊恼地捶打着自己,泪水涌出,他既不能为哥哥报仇雪恨,如今又连累了善良的姐姐,正独自黯然神伤,柳喜喜却忽然回来了。
她对着看押他的一个大姐姐下达了一道死命令,“祝长乐若是跑了,你们就自行了断吧!”
然后又走了。
祝长乐默默垂泪,看向那些看押他的侍卫们,想起哥哥生前,他们的命运竟是如此相似,被上头的人随意打骂,生死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