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慕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还残留着斑斑血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混着血水淌进眼睛里,刺得他几欲睁不开眼。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腔剧烈起伏,发出沉闷的“呼呼”声,仿佛破旧的风箱在艰难运作。他几欲昏死过去,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飘摇欲灭。可心底深处那一抹倔强与不甘,却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支撑着他强撑着。
江星慕紧咬牙关,齿间咯咯作响,下颌的肌肉因用力过度而紧绷凸起,即便双眸已无法聚焦,眼神却依旧透着坚毅,拼尽全力不让自己陷入那无尽的黑暗。
此刻,夜幕早已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世界裹得严严实实,四周静谧得只剩下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江星慕被那些家丁无情地丢弃在了屋外。
直到深夜,墨色的苍穹之上,阴云悄然聚拢,紧接着,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而下,起初只是星星点点,仿若天庭洒下的银屑,不一会儿便成了鹅毛大雪,簌簌地落个不停。
这些洁白无瑕的雪花,很快就将他那蜷缩在冰冷地面上一动不动的身躯覆盖了。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银白的雪夜,只露出几缕凌乱的发丝和一小片被血浸透、尚未被雪掩埋的衣角。
路槿夏在光幕这端,双眼死死地盯着那逐渐被白雪掩埋的身影,仿若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双手下意识地向前伸去,想要穿透这冰冷的光幕,将江星慕从那寒夜雪地中拉回。
眼眶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滚烫的泪珠与她内心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崽崽,你快醒醒啊……”她哽咽着轻声呼唤,声音里满是心疼与无助,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不断回响,却无法传至弟弟耳畔。
看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她心急如焚,脑海中疯狂地搜寻着拯救弟弟的办法。每一片雪花的飘落,都像是砸在她心上的重锤,一下比一下沉重。
她恨不能立刻飞奔到江星慕身边,用自己的怀抱为他挡去风雪,可现实的屏障却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满心悲戚,身体也因过度悲恸而摇摇欲坠。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江星慕艰难地苏醒过来,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冰嚼雪,寒冷刺骨的空气如针般刺入他的肺部。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条被打断的腿更是动弹不得,稍稍挪动便是钻心的疼。
他就那样趴在雪地里,伤痕累累的身躯早已被寒风吹透,刺骨的冰冷从肌肤直侵骨髓。破碎的衣衫根本无力抵挡这漫天风雪,雪片肆意地钻进衣领,在他的脖颈处悄然融化,化作一道道冰冷的水流淌而下,和着伤口处渗出的血水,将他身下的雪地染得斑驳不堪。
此刻的他,眼神空洞而绝望,往昔灵动的双眸如今仿若两口干涸的枯井,生命的光泽正一点点消逝。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间游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割扯着他已然千疮百孔的喉咙。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似是无数钢针在扎刺,早已麻木的感官也只能偶尔捕捉到这尖锐的痛感。
江星慕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手肘在雪地上一寸一寸地艰难挪移,指甲抠进雪层下面,掌心被划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洇出一朵朵红梅。他拖着断腿,不顾那碎骨摩擦的剧痛,向着家的方向,机械地、缓慢地爬行着。
他拖着断腿,断骨处的剧痛让他几乎昏厥过去,但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碎骨在断腿内摩擦着,每一次移动都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着他的神经,可他依然不顾一切地向着家的方向,机械地、缓慢地爬行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和执着,仿佛只要回到家,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
他一边爬还一边轻轻呢喃着:“阿姐……阿姐……”那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雪夜中显得格外凄凉,仿佛是在呼唤着生命中最后的一丝温暖和希望。
路槿夏在光幕之后,听清了他的话,她的心瞬间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她再也坚持不住,身体无助地滑落到地板上,她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崽崽,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她的心中充满了自责和悔恨,恨自己不能保护好弟弟,让他遭受如此的痛苦。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内心的痛苦。
江星慕已经放弃了生,只想着回家。可是他忘记了他早就没有家了。
江星慕趴在雪地上,身躯止不住地颤抖,每一次微弱的抽动都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的生机正宛如沙漏里的沙子,在这冰天雪地中快速流逝。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一点点吞噬着他仅存的体温,冻得他四肢麻木,思维也渐渐混沌。
他的手肘在雪地上机械地挪移,每蹭动一下,都在洁白的雪面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那是他与命运抗争的惨烈印记。指甲早已折断,掌心被雪地里的石子和冰棱划得血肉模糊,鲜血在低温下迅速凝结,滴落在雪地上,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他拖着那条断腿,碎骨摩擦的剧痛已经麻木,此刻只是凭着一股执念,向着家的大致方向艰难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江星慕终于凭感觉挪到一块石碑旁。石碑在风雪中肃然而立,沧桑而冰冷。
江星慕费力地抬起头,用仅存的一丝清明,看清了石碑上刻的四个大字。刹那间,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嗤笑,笑声在喉间破碎,化作几口带着血腥气的粗气呼出。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这令他绝望的世界。狂风卷着雪花肆意抽打在他身上,他却浑然不觉。
江星慕蜷缩在石碑下面,身体慢慢停止了颤抖,没了呼吸。雪越下越大,一层又一层地将他覆盖,仿若要将他这悲惨的一生彻底掩埋,让他与这冰冷的天地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