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栎升斋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有一袋垃圾被放到了门口的台阶下面。
装垃圾的是不透明的黑色垃圾袋,隔着袋子并不能看见垃圾袋里面的东西,不过,袋口扎的并不紧,并且因为袋里的东西装的很满,放了一会儿,袋口慢慢的被撑开了。
于是,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顺着撑开的袋口飘了出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四周慢慢的聚集过来十几只颜色各异的野猫,领头的是一只黑色的独眼野猫。
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独眼黑猫两爪子就扒开了袋子,露出袋子里大大小的肉骨头,这时,虽然肉已经处于半冻的状态,但是,肉香在空气中瞬间爆发开来,十几只野猫开始各自分食袋里的肉骨头。
飘散出的肉香顺着清晨的空气慢慢飘散的更远,终于,顺着国道跑来一只野狗,似乎看到眼前的一群野猫感到不屑,野狗汪汪的叫了几声,意图吓跑野猫,但是却没有一只野猫抬头,所有的野猫都在默默的低头吃着自己的骨头。
野狗渐渐不耐烦起来,龇牙咧嘴的发出怒吼,试探着一步一步走向众野猫,这只狗的体型很大,几乎一只爪子就有野猫的头大小。
这时,独眼黑猫终于抬起了头,清晨的阳光照在它仅剩的独眼上,闪出浓烈的血红色,只是一眼,野狗瞬间后退,发出一声声呜咽,夹着尾巴转身就跑。
独眼黑猫继续低头啃食,过了一会儿,满满一袋的骨头都被啃的干干净净,众猫慢慢离去,只留下空了一半的黑色袋子,袋口处还挂着一节短短的骨头,前窄后宽,已经被啃食的干干净净,赫然是一节人的中指指骨。
过了一宿的时间,我的腿总算是稍微的恢复了一些,下次确实应该注意,受了外伤的情况下,是真不能逞能下阴了,阴气对伤口的侵蚀很难恢复。
今天的天气还是不错的,我和仲坤吃过了早饭,正坐在大厅里闲聊,老孙兴冲冲的开门进来,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什么事儿没事了?”我问道
老孙擦了把脸,拉了把椅子坐下,“老王,还有那几个伙计,检查报告出来了,就是食物中毒,并且我还特意让他们查了一下,没有毒品残留的迹象,不幸中的大幸。”
确实,如果因为我们惹的事儿,搞到伙计们染上毒瘾,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这个好像确实担心多余了。”仲坤笑道,“如果这个栎升斋是前清留下的秘方,确实不用担心了,因为罂粟这个东西最初被发现就是用作止疼药的,只要调配得当,君臣佐使的剂量相当,不单不会中毒,还确实是对身体有好处的。”
华夏的中医源远流长几千年,中医药理学问博大精深,哪怕是一味毒药,如果是经过特殊的调配,也可能成为救治人命的良方。
“那就好,那就好。”我点点头,也是面现喜色
“哥几个一会儿出院了,我让他们先回家歇几天。”老孙边倒茶边说道
“你还真别说,我还真想老王做的菜了,这老王真是多才多艺啊,能打铁能做菜的,主要对你真是忠心耿耿。”
老孙点头,喝了一口茶水道,“是啊,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他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着我爹,他跟着我,要不怎么说是心腹呢,哦,对了,老王一会儿就回来。”
原来,出了事儿老孙就马上安排身边几个遭了算计的伙计的家眷去海之南旅游了,在这方面,老孙从来不吝啬,老王的全家因为都去了海之南,老王自己回家一个人待着也闷得慌,索性还是回来。哪怕老孙让老王也跟着去海之南过完年再回来,却让老王以受不了海边潮气的理由拒绝了,老孙着实挺感动。
“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再去一趟栎升斋。”我说回正事
仲坤连连摆手,“师弟,你这伤还没好呢,这事儿先搁置吧,那院里的水太深,咱们仨,白给。”
老孙唑了唑牙花子道,”我今儿早上去了。“
什么?这老小子这时候胆儿挺大啊,我忙问。”你找着了?“
老孙点点头,”找着了,我还带回来点东西。“
我立刻对老孙刮目相看,”看不出,你这是深藏不露啊,上次咱们仨去都没带出来东西,你自己居然从那鬼院搞出东西来了,赶紧拿出来,咱们研究研究。“
老孙又唑了唑牙花子,露出为难的表情,”这东西,还是别拿出来了。“
”别卖关子了,老孙,你弄出来什么了?“仲坤正色道
老孙起身去了趟门口,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袋子很大,但是有一半是空的,鼓鼓囊囊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老孙把黑色袋子放在里大厅中间的地上,从兜里拿出三副塑胶手套,扔给我和仲坤每人一副,自己也戴在手上一副,然后躬身打开了袋子。
瞬间一股熟悉的肉香飘了出来,不过因为早就知道神仙肉的材料,我厌恶的用手挡在鼻子前面,随即带起手套,勉力蹲了下来,向袋子里看去。
袋子里还有一些小的黑色胶袋,但是似乎被什么动物撕扯过,已经碎裂开来,一眼看去,都是一块块的骨头堆在一起,我顺手拿起一块,骨头因为被长时间烹煮过,已经看不出属于什么部位,并且上面已经是干干净的,没有一丝碎肉残留。
我放下骨头,”就这些?“我看向老孙
老孙点头,”我是一大早偷偷开车过去的,到了那就找着那个院子了,也不知道那几个伙计为什么找不到,我等了半天,院里也没什么动静,就看着这个黑色袋子放在院门口,我就给拎回来了。“
我又继续翻了翻袋子,确定只有这些已经剔干净肉的骨头外并没有其他发现。
”这也没啥用啊,他们能扔在门口,应该是不在乎有人发现,况且都是小块,也说明不了什么。“
仲坤和老孙同时点了点头,我们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这时,我似乎听见了一声轻轻的猫叫声,我四周看了看,我确定老孙家里是没有猫的,并且他这个院子四周也没有野猫。
这时,又传来一声猫叫,这次仲坤和老孙也听见了,我们三人站起身,四处看了看,老孙还特地走到大门口,打开了门,往门外张望了一会儿,
”老王?你回来了?“老孙诧异的问道
门口站着风尘仆仆的老王,老孙赶忙让老王进屋,然后又往门口张望了几眼。
“回来了,东家,我早就没事儿了,要不是白大褂非得让我检查,我昨儿就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打招呼,“王哥回来了,来来,过来一起坐,喝点热乎的。”
老王憨厚的摆了摆手,“我去忙活了,你们跟东家研究正事吧。”说完自顾自的去忙了
“正好老王回来了,咱今儿晚上涮肉吧,也折腾几天了,今儿晚上喝点。”老孙感慨道
这西京人真是对铜锅涮肉情有独钟,不过大雪寒天的,围着炭火锅涮羊肉也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仲坤这时站起身来,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走到外面打起了电话,我隐约听到说的应该是泰兰德语。
过了一会儿,仲坤回到大厅坐下,“我刚刚联系了泰兰德那边,阿赞糠拉磨你还记得吧?”
老孙一惊,“他还活着?上次你不是说他应该也就是那几天的事儿了嘛。”
仲坤嘘了一口气,“是啊,他早就去世了,我是说阿赞糠拉磨身边的那个泰兰德人,你记得吧,我喊了他过来帮忙,你一会给他定张机票。”
老孙听说有帮手,马上跟仲坤要了泰兰德人的身份信息,定了今天晚上的机票,“他本事怎么样?和阿赞糠拉磨比的话?”
“阿赞糠拉磨的本事基本上都教给他了,而且阿赞糠拉磨活着的时候,我们聊过他这个徒弟,他从小就开始学习古泰兰德拳法,成年之后才跟着阿赞糠拉磨,我曾经看过他一脚踢断碗口粗的树。”
“妈呀,太好了,咱们终于不是老弱病残组合了,终于有个能打的来了。”老孙赞叹道
“况且,他学的基本上都是黑巫术,应该对这些阴气应对的本事超过咱们。”仲坤点点头看向我
这敢情好,下次再有冲锋陷阵的活,就不用我去了,我心情顿时大好,郁结了几天的情绪似乎也被一扫而空。
仲坤又跟我们介绍了一下泰兰德人的基本情况,他名叫颂猜,父亲是华夏人,母亲是泰兰德本地人,所以沟通方面完全没问题,应该会成为我们的一个强援。
“不行,今儿得喝点,今儿得喝点,等颂猜到了,必须先给我这条腿报仇去。”我心情一好,酒瘾就上来了,随即催促老孙赶紧拿瓶好酒出来,晚上一定要不醉不归。
老孙心情也好了不少,于是起身去仓库找酒,那袋碎骨就被放在了门口。
今天的天气还真是不错,一直到下午四点都是阳光明媚,大厅里被夕阳的光线照的红彤彤的,这时,老王已经把一盘一盘切好的羊肉不断的端进大厅,餐桌上的火锅也已经摆好,炉子里的炭火燃烧的木炭嘎啦嘎啦作响,火锅里的汤水已经慢慢沸腾,飘出的水蒸气氤氲在空中,似乎完全驱散了最近倒霉的气氛。
老孙也摆上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老酒在桌上,我和仲坤早已落座,厨房里老王又推了一个装满各种青菜菌子的小车过来,我连忙喊老王一起坐下吃,老王推辞不过,索性也坐下一起吃起了火锅。
老孙特地拿了四个大碗倒酒,酒水哗哗的倒进碗中,瞬间酒香四溢。
“来,喝一个喝一个。”老孙率先一饮而尽
“急什么,你这喝酒口太急了,没吃肉呢,我先吃点东西垫垫。”我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就放下酒碗,夹了一筷子羊肉,今天的羊肉切得特别薄,几乎是放到锅里就可以马上捞上来。
“今儿这肉怎么这么嫩?还不膻气啊,哪买的?”老孙吃了一口,立刻赞许道
老王嘿嘿一笑,“我下午的时候去买的,本来这时间都晚了,我还担心买不这新鲜羊肉了,您说巧不巧,我刚出胡同,就碰见一个推车卖羊肉的回民,那肉是真新鲜,一看就是现宰的。我就买了十斤。”
于是我们四人就开始大快朵颐,羊肉一盘接一盘的下进锅中,今天这肉也是真新鲜,我们四人足足吃了十几盘肉,涮肉的汤居然一丁点都没浑。
爱吃羊肉的人都知道,不管多好的羊肉,肉的纤维里都会有凝固的羊血,只要一涮,多多少少羊血都会慢慢的在锅里凝固,导致汤底慢慢浑浊。
老王这么一会儿也喝了两三碗白酒,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这你们就不懂了,牛羊肉这个 东西,肉里有血沫子是正常的,但是如果刚宰不超过四个小时,血液基本上都是活的,那个西餐里说叫什么来着....叫什么白?”
“肌红蛋白。”我笑着补充道
“对,对,就叫肌红蛋白,哎呀,您看我这急性,我去开着点窗户,咱们这大冬天的吃炭火锅,时间久了别再一氧化碳中毒喽。”老王说着站起身来,去把大厅的窗户打开了一道缝。
这时,桌上的肉又吃完了,老王又去厨房端了两盘回来,“您几位尝尝这两盘,这是带骨头的,非得用大刀切才切的开,肉里带着脆骨,那才是老西京涮肉的精髓呢。”
我连忙夹了一大片放进锅里,奇怪的是,我又听见了一声猫叫,这时的我因为酒精的作用,就没当回事儿。
我夹着肉在锅里涮了八秒钟,迅速捞起,放进嘴里,确实,带着骨头的羊肉又多了一丝香味,并且脆骨和肉嚼在一起的滋味,真是香啊。
香的,有点太香了,有点像,神仙肉!
我激灵打了一个冷战,身上的酒劲顿时醒了一半,老孙和仲坤似乎也尝出了问题,仲坤立刻吐出嘴里的肉
这时,一声撕心裂肺的猫叫声传来,一只全身黑色,只有一只眼睛的大猫从敞开的窗户窜了进来,猫眼带着浓浓的血色。
老王赶忙起身追猫,怎奈黑猫动作极快,非但没被老王抓到,还狠狠的在老王手背上留下了四道抓痕。
老孙这时随手甩出酒碗,黑猫身子一闪,躲过酒碗,酒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猫眼里闪出怨毒的神色,向着老孙扑了过来,老孙抬手一挡,猫爪在老孙的手上抓出四道深深的血痕。
仲坤面色凝重,右手迅速伸向腰间,杀生刃出鞘,黑猫似乎认识杀生刃一般,嗷的一声尖叫,从来时的窗口蹿了出去,一瞬间,消失不见。
这时,火锅的汤水里,慢慢的飘上来一截完整的骨头,一公分长短,是一截中指的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