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许三多现在接收不到蓝木的眼神,所以他用着自己纯真的眼神看着袁朗,为了不让其他人听到,还特意小声说话了,但其实蓝木也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你让我们跑多少圈都可以,怎么跑都行,可是你不能这样对他们。”
“我怎样对他们了啊,士兵?”
袁朗看着他的眼睛,发现许三多真的是一个特单纯的兵,他不是为了自己而反抗我的,而是为了他身边的这些人,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跟他们说,生活,生活是有意义的,梦想就在前面等着你呢,能说出这样话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袁朗能怎么样,他呆住了,看着这个兵,这个傻傻的冲他支牙笑的兵,明明前几天刚被自己因为这个原因扣了五分,可是还愿意相信自己是个好人的兵,
说实话连他自己都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他有点羡慕蓝木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了。
蓝木耳朵里仔细听着,心里疑惑袁朗什么时候还会说出这种话了,不会是从什么书里看到的,专门用来骗许三多这种小笨蛋的吧?
他已经可以预见遇见了袁朗的反应,因为他知道袁朗今天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
许三多被扣了十分,理由是过于天真。
“严将严兵,就是这里的带兵方针,做得鬼中鬼,方为人上人,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
“你们可以想一下,在和我们的对抗中,我的兵把你们收拾成什么样了,老兵老部队,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嚷?”
就在袁朗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蓝木喊了一声报告,
“报告!七连没有输,我们有资格说!”
蓝木看着转过身的袁朗,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说的声音大也是故意说的很大,袁朗笑着看着他,来到他身边,
“你觉得很了不起吗?”
蓝木抬头挺胸目视前方不看他,回答道,
“确实很了不起,我们连队和你的人打,战损比一比三,我们一个换你们三个!”
袁朗歪着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你是在为你的士兵,为你的连队打抱不平吗?”
蓝木和他对视,平淡地说,
“不是,我只是讲出了一个实话,就像你认为42号过于天真一样。”
现在蓝木和袁朗之间距离仅有一个拳头,那么近,
“现在我认为你也同样过于天真,44号,扣二十分,理由顶撞教官!”
身后的齐桓,马上应答,他是真的怕队长和这个刺头之间会发生些什么,都想赶紧过来拉架了,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蓝木吃了一个哑巴亏,就像是袁朗说的那样,他是教官,这里的一切都要受他支配,
他很生气,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因为他看得出来袁朗没有说出来的话,就是那又怎么样,你们赢了又怎么样?你的七连现在在哪儿呢?
蓝木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肉里,清楚的痛苦感让他还能依旧保持冷静,他想他一定要通过死老A的考核,到时候他会当着袁朗的面,让他好好知道七连能打败你一次,也能打败你第二次,他会亲自向他证明的。
他决不允许有人侮辱他的连队。
蓝木要做到最好,好到不能再好的程度,五十公里强行军袁朗他们依旧开着车在前面那扩音器喊着,蓝木就跟在他们车屁股后面,肩膀上是和人差不多高的圆木,蓝木觉得这根圆木的兵龄说不定都比自己要高,
他咬着牙看着坐在车上的那个家伙,有个可以痛恨对象真的可以减轻很多痛苦,起码现在的蓝木什么都不想了,他只想时间可以快点过去,三个月马上结束,
这里的风沙滚滚,只要你张嘴说话,你就可以享受满嘴沙子大餐,绝对管饱管够,在他们这群人的后面跟着的是救护车,可是没有一个人要去,原因在于在他们身边有一个大喇叭一直在喊,
“行不行,行不行,不行就上救护车啊!”
“不上!”
“行不行,行就快点跑,不行就上救护车啊!”
“不上!跑死我乐意!”
吴哲刚说完这句话,就脚下一软,倒地吐了,他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蓝木看到了,让成才和许三多把他扶起来继续,
袁朗的声音顺着他那个破扩音器看着,懒洋洋地说,
“齐桓啊,以后别再相信什么老部队老兵的,你就是随便在地方找几个老百姓都不会跑成这个熊样的!”
“就这简单的体能这一关都过不了,还说自己是什么兵王,一个两个趁早滚蛋,耽误我时间,练你们这群东西,真的是浪费时间——!”
蓝木回头隔着漫天黄沙看了他一眼,袁朗的脸上带着新墨镜,挡住了来自蓝木夹杂着探究和愤怒的眼神,他的速度开始慢下来,
与此同时他成为了这趟路程中的“第三个教官”,做着在七连时差不多的工作,调整队形,紧紧看着掉队成员,时不时的打气加油帮他们一把,及时出手拽他们一下,不让他们掉队,
他和他们一起,跑着叫着,
“背后那个烂人教官瞧不起咱们,你们服吗?”
每个人都被早上袁朗那一出心里都憋着一股火,此时又被蓝木给引了出来,能出声的都大喊着不服,不能出声的只是把肩膀上的圆木扛得更紧了一点,
“既然不服,那就给我跑,往死里跑,让他看看老部队的兵都是好样的,咱们没一个是他嘴里的娘娘腔,软蛋!”
好像是从嗓子里,从自己的肺里再往外挤压空气,这四十多人的加起来的响声像是要撕裂这烟尘,袁朗在后面靠在车上看着,齐桓担心地瞅着,怕这群南瓜真把自己给练废了,
蓝木在哪儿,蓝木又回到的第一个,
在他的带领下,有余力帮着跑不动的,一拖一,两带一,或者三个人互相靠着跑,
大家都没有力气了,可是耳朵边总有一道声音在催着他们,愤怒吗,生气吗,不知道该怎么吗?那就跑,使劲跑,跑给那个烂人教官看看,
袁朗当然听得清清楚楚的,蓝木那一声又一声的烂人,因为蓝木也是一点都没想着避讳,还有点害怕他听不见的意思在,袁朗笑着,看着这一群散沙在十分钟之内硬是被蓝木给捏成了一个整体,
最后四十四个人一个不落,一起完成了这次五十公里强行军,没有一人被拉下,吴哲到后来也坚持着自己跑完了全程,
等到他们集合列队的时候,蓝木扶着那根圆木看着戴着墨镜的袁朗,在他说出要让我们坐车回去的时候,蓝木喊了一声报告,
“44号,怎么你还没跑累吗?”
蓝木抿着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要说些什么,
他和那副墨镜后面的袁朗对视,
“我想说,我们不需要,我们怎么来的,我们就可以怎么回去。”
袁朗嘴上笑着,扫视了一圈,没人敢和他的目光对上视线,除了蓝木,
“你确定,44号,你确定他们能行?”
“我确定,如果我们做不到,你把我的分扣光,我滚蛋!”
蓝木没有区分出什么你们他们,他知道袁朗的意思是你可以,但是他们呢?而蓝木想告诉他,也想告诉他身边的这些人,我们可以。
一时之间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蓝木一个人身上,他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看着他,吴哲叹了一口气,捂住自己的脑袋认命的把手边的圆木又扛上了肩膀,
成才他们看见了吴哲的动作,也纷纷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但是他们在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们可以,
蓝木眨了眨眼睛,齐桓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来,看向自家队长,
袁朗无所谓的摆摆手,
“要是你们不能再午饭之前回来,食堂可不会给你们留饭,齐桓,走,看这群傻子干什么?”
齐桓小跑过去给他家队长开车门,在临上车的前一秒,袁朗向后看着这群沉默的人,以及蓝木那双倔强的眼神,摇了摇头,点开了车载音乐,
激昂的音乐声,通过扩音器传到这四十四个人的耳朵里,蓝木嘴角带笑地看着他们,
“走吧,兵王们,赶回去吃午饭~!”
每个人几乎都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他们接近麻木的身体在哀嚎,耳边是他们熟悉的再也不能熟悉歌声,他们每次开饭前都要唱的歌,
“有一个道理不用讲,战士就该上战场
是虎就该山中走,是龙就该闯海洋
谁没有爹? 谁没有娘?,谁和谁的亲人不牵肠,
只要军号一声响,一切咱都放一旁~!
……”
有人说,人的身体是有一个承受极限的,一但是超过了那个极限,人的身体就会崩溃,但还有一种说法是,在超过那个极限之后,你身体的上限就会提高,从而突破自己,
蓝木不清楚现在是不是他的极限了,但是他知道他们这群人还在走着,是的,现在的他们已经不算是在跑了,已经是在走了,更有的人只在挪腾,
蓝木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他的目标是跟上前面那辆离他不远不近的那辆车,而他身后其他人的目标,是跟上他,
等到他们终于回来了,看到他们的那个刷着淡黄色外墙的临时宿舍时,每个人激动都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有的人直接脸朝地下,止不住的亲吻宿舍前面的空地,
有的人干脆就晕了过去,被救护车给抬走了,蓝木也坐下来了,毫不意外的是按照他们的这个速度,他们果然错过了午饭,现在的时间都快下午了,
他们已经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蓝木抬着头看着站在他们宿舍楼上半露天走廊的袁朗,
心想,我们靠自己赢回了属于我们的尊严,不是吗?
起码我们赢了,
四十四个人都整整齐齐的都回来了,蓝木想知道袁朗这个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他失望了,那个烂人只是轻描淡写的说着,说他们是傻蛋,然后为了奖励一下我们的精彩表演让他开心了,如同施舍一样的给我们每个人加了两分,
吴哲靠在蓝木身上,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个烂人教官,蓝木都不用用眼睛扫一圈就知道,只要没有晕过去的,都恨不得冲上去生啖袁朗烂人的肉,
蓝木向后倒去,靠在许三多的大腿上,叹息了一口气,
“三多,看到了吗,这就是烂人的真正嘴脸,你一定要记住,记住啊。”
蓝木微微抬头看着许三多那张同样疲惫略显沉默的脸,没忍住摸了一把,
“真抱歉,这个世界上就是坏人要比好人多呀~”
“小生也算彻底见识了啊~!”
吴哲大喊了一声,也倒在了人肉堆里,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们连回宿舍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都是七倒八歪的躺在宿舍楼门前空地处,
蓝木眯着眼睛看头顶的蓝天,然后听到屠夫千年不变的暴躁声线跟他们讲,明天实弹训练,
蓝木什么都没听见,只觉得天上那朵云长得真像那个烂人。
有点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