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瞧见阴差,脸色骤变,却仍强撑着架子,微微佝偻的身子勉强挺直,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哟,大人,这是哪阵风儿将您给吹来了,老婆子不过是跟这几位说笑几句,哪能真霸占阴司呢。”
那阴差冷哼一声,勾魂链在手中晃得哗哗作响,链上幽光闪烁,威慑力十足。
“说笑?我看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在这撒野!这几人上头允了寻亲,时限内来去自由,你却在这横加阻拦,是当阴司规矩是摆设,还是不把神官们放在眼里?”阴差步步紧逼,身上黑袍随风鼓动,气势汹汹。
鬼婆暗暗咬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狡辩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女娃命格特殊,灵魂之力于我修炼大有益处,老婆子一时糊涂,起了贪念,还望大人高抬贵手,往后老婆子定当感恩戴德,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阴差却不吃这套,挑眉嘲讽:“少在这巧言令色,你那些腌臜心思,神官们早看得通透。”
“这庄灵儿的事,生死簿有定数、上头有神断,轮不到你插手!赶紧给我让开,别逼我动手。”
说罢,手中勾魂链扬起,丝丝阴气弥漫开来。
鬼婆面露不甘,却不敢反抗,恨恨地瞪了庄周一眼,侧身让出道来。
庄周赶忙抱紧灵儿,拉着夫人替身,向阴差连声道谢。
阴差微微颔首,神色冷淡:“莫要磨蹭,剩余时间可不多了,速速离去。”
庄周微微颔首,将灵儿与夫人的替身稳稳护在身后,沿着来路迅速折返。
庄府内,庄夫人神色不安地在庭院里踱步,手中帕子早已被揉得皱皱巴巴,那上好的锦缎也失了原本的顺滑。
她时不时踮起脚尖,望向庄周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有着忧惧与焦灼,嘴里不停念叨:“夫君,你定要带着灵儿平平安安地归来,老天爷、神佛在上,求求你们保佑,保佑我夫君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温锦浅笑,梨涡隐现,轻声劝慰道:“夫人且宽心,庄大人和令千金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不多时,庄周裹挟着一阵阴风,悄然现身于庭院之中,灵儿的魂体飘飘忽忽跟在身旁,庄夫人的替身亦是神色匆匆。
庄夫人瞧见夫君和女儿,眼眶瞬间湿润,嘴角勉强噙起一抹笑意,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簌簌滑落。
她忙不迭上前,想要摸一摸女儿的脸,双手却堪堪从灵儿的魂体上穿了过去。
“灵儿,我的宝贝女儿,娘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庄夫人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温锦瞧见庄周的魂体微微颤抖、光影闪烁,神色顿时凝重起来,赶忙出言提醒:“庄大人,您魂力消耗不小,还请速速回到肉身之中。”
庄周闻言,轻应一声,周身魂力缓缓盘旋,身形渐渐虚化,仿若一缕轻烟,向着放置肉身之处悠悠飘去。
眨眼间,庄周便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稳稳站定,只是神色间难掩疲惫之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衣衫。
与此同时,绘着神秘符文的玉石“咔嚓”一声脆响,应声而碎,化作一地齑粉,庄夫人在阴间寻魂的替身也瞬间消散如烟。
庄夫人只觉喉间涌起一股腥甜,还来不及反应,“哇”地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庄周眼疾手快,身形如电,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庄夫人瘫软的身子,心急如焚地大喊:“夫人!夫人!你醒醒!”
一旁的灵儿瞧见这一幕,泪如雨下,扯着嗓子发出阵阵鬼嚎,声音尖锐刺耳:“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别吓灵儿啊……”
庄周涕泪横流,满心悲戚与愤懑,转头望向温锦:“郡主,您先前明明说,用替身代替我夫人去阴司寻魂,夫人只会折损些寿数,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锦抬手示意他先冷静下来,而后迅速拉起庄夫人的手腕,屏息凝神为其诊脉。
片刻后,她眉头紧锁,缓缓开口:“庄大人,莫急。夫人这是被阴司神官折损了寿数,气血逆行,才引发的吐血之症。依我看,夫人此番约莫是被折损了整整十年的寿数。”
庄周身形猛地一震,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双手不自觉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十年?怎会如此严重!郡主,当真就再无他法挽回了吗?哪怕只能追回一两年,我也心甘情愿,求您再想想办法。”
说罢,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攥住温锦衣袖。
温锦面露难色,轻叹了口气,无奈说道:“大人,生死簿掌管生死轮回,命数几何,皆是早已注定,向来非人力所能更改。寻魂之前,我可是将风险都如实言明了的。”
庄周眼眶愈发泛红,双手因愤怒与不甘微微颤抖,眼眶中泪光闪烁:“郡主,我自是知晓您提前告知过风险,可眼见夫人如今这般虚弱模样,我怎能甘心!”
“她操劳半生,一心扑在操持庄府、抚育灵儿上,还没来得及享几日安稳日子,怎就平白无故被折去这许多寿数……”
灵儿在一旁听着,泪意汹涌而出,小脸满是懊悔之色。
她满心自责,恨自己不该与庄夫人赌气离家出走;
更恨自己福薄命浅,死了都还连累娘亲折损寿数,费这般周折将自己寻回。
她缓缓蹲下身子,双手下意识地向前伸去,想要抓住庄夫人,寻求一丝安慰,可双手却一次次落空,只能绝望地拍打着空气。
末了,她失控般抬手用力扇自己嘴巴,边扇边哭喊道:“娘,娘啊,灵儿错了,灵儿知错了,都是灵儿不好……”
庄夫人悠悠转醒,睁眼便瞧见灵儿这般自责举动,心疼得泪水夺眶而出,虚弱地出声阻拦:“灵儿,快住手!一切都是娘心甘情愿做的,不怪你。”
灵儿闻言,泪汪汪地看向母亲,满心不甘却又不敢违拗,只能紧紧咬着下唇。
突然,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温锦的方向,磕起头来,她边磕边哀求:“郡主,您既然能帮我爹娘找回我的魂魄,就一定还有法子为我母亲添上一二年寿数,我求求您了,求求您再想想办法。”
庄夫人眼眶泛红,抬手想去摸灵儿的头,指尖却毫无阻碍地穿过魂体,她却仿若能触碰到女儿一般,温柔且坚定地做着这个动作:“傻孩子,生死有命,娘能把你的魂魄平安寻回,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别再为难郡主了,这些日子她为咱们庄府劳心劳力、奔波不停,咱可不能不知感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