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那混账的错。”
老太监恨恨地道,“辜负陛下一片苦心,真是狼心狗肺。”
“混账……”大隋皇帝放在嘴里念诵两遍,忽而笑了,“好一个混账,或许在他眼里,我们才是做错的那方。”
老太监沉默片刻,缓缓答道,“我之英豪,敌之仇寇,向来是这个道理,当年太祖高皇帝扫灭诸侯草莽,被称之为大魔,可现在日月所照之处,皆为我大隋疆土,江河所至之地大隋子民无不念太祖高皇帝恩德。”
“扫平诸侯,席卷八荒,何等辽阔的壮举。”
老太监闻言,从身后架上取下一方紫檀木盒,双手捧到面前,啪嗒一声打开,露出两张图。
最上面的一张,是大隋疆域全境图,为开天十二年绘制,从南至北、由东向西,将山川水脉各地城池一一描入,以彰显太祖高皇帝之功绩。
最下面一张,则是在疆域全境图上新增添万岛、扶摇、凌云三座大洲,最下方亦有年号,神德八年绘制。
神德,是往上数的第四任皇帝,距今已有两百年。
这张图上,另外三洲的位置便也空了两百年。
抚摸域图,大隋皇帝目露感慨,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看见四洲统和,再无叛逆可称仙。
这是一条危险且漫长的路,路上不能有任何意外,牵一发而动全身,再小的意外都要抹杀掉。
“大伴。”
“臣在。”
大隋皇帝看着他,没说什么,老太监也没说话,点了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继续批阅奏折,直到夜幕深重,皇帝在暖阁睡下,老太监才走出门。
守在暖阁前的侍卫低头行礼以示尊敬。
宫女、小太监见了,则跪地叩头,口称“老祖宗”。
目送其远去。
离开紫禁皇城,来到一座僻静庄园,庄园内早有人等侯,或闲敲棋子、或三两闲谈,见老太监出现都起了身,停下手中事,拜道,“见过冯内相。”
俗名姓冯的老太监点头,“万岛洲的那件事想必大家都有所听闻,我也不多说甚么。”
“为人臣者,自该为君父解忧,而非更添忧愁。”
左下手的一名红袍文官把眼睛转过,正好对上老太监深邃目光,有些不自然的把头往外撇去。
老太监收回眼神,环顾四方,“这次,绝不允许再失手。”
“不然,我的脑袋要搬家,你们也一样。”
众人心神一凛,“尊令。”
态度有了,怎么做却是难题。
等闲之人随手就能杀,那剑修极不一般,往往做出惊人之举,渡劫大妖的自爆都能活得命来,逃命手段极为了得,在场之人没一个有把握必杀。
“再取一颗妖丹!”
“请渡劫出手,从根源上灭杀此人!”
“呵,杀个金丹就请渡劫,还要你来做甚!”
“这是议事,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厉害你来想个办法!”
“他不是能逃吗,封死空间,让他不能逃遁。”
那人冷笑道。
红袍文官开口,“他性子一贯谨慎,有剑外掩天真诀在,还有众多剑符幻形,你能分辨清楚真身?”
“有什么不可,楚淮不是……”
“噤声!”
老太监怒喝!
那人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闭嘴不敢再说。
楚淮的名字是禁忌,谈都不能谈。
国都内离火宗的老东西可还没离开,到他们这种境界,已是秋风未动蝉先觉,虽不至隔着重重屏障叫出名字就知道,但难免有稀奇手段生出感应。
隔墙有耳,不能不慎重。
“不一定非要‘他’。”气氛沉寂一段,红袍文官开口,“算出来也可。”
算?
是了,怎么没想到这点!
以阴阳术数推算,同样能算出真假,无非较为耗费时间罢了。
“请谁来帮手?”
这话难倒众人,阴阳术数大家不算精通,这门技艺与阵法一样,蕴含天地规则,易学难精,不花个几百年功夫很难将道理琢磨透。
论起最精通的宗派,无非紫霄仙宗、大衍教两地。
紫霄仙宗收了顾氏女为徒,顾氏女与剑修有旧,不可能下场推算。
大衍教人多而耳杂,也不是好选择。
既不透露内情,又要认同理念,很困难。
想着想着,一个腰间跨刀的阴沉武官幽幽地道,“诸君,何不去求太子解惑。”
红袍文官闻言,很快想明白阴沉武官要表达意思,出声赞同,“不错,求太子出手,再后顾而无忧也!”
用‘后顾无忧’,不是必胜,其他人就也听出意思,觉得很有道理。
“妙!大妙啊!”
让太子参与进来,即是多份保障,办成、按功劳论功行赏。
没办成,大家都是同条绳的蚂蚱,你要以办事不利杀我们,太子也参与了,要怎么处置?
不然无法服众。
老太监摇摇头,“太子地位尊贵,位列储君,不能沾染罪孽。”
阴沉武官笑了,“冯相公,末将是个粗人,说不得什么大道理,却知道军法里有一条叫做法不责众,一直觉得很对,人多了,就算做的是错事,也会是对的。”
“事情凶险,总该给自己留条后路走,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剑宗,向来不是好招惹。”
阴沉武官按住腰间长刀,真视过来。
老太监默然,眼神扫过武官的脸,最后落在那把太子钦赐,上师开光,带有莲花大智慧伏魔纹的长刀上。
久久未离开。
或许,真到该留条后路的时候……
都说天子圣明,愚忠的百官、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夫会觉得对,纵然有错,也是天子身边出了奸臣,以言语迷惑天子,只要杀了奸臣,一切都会回归到原本的模样。
事实真是如此吗,作为跟随大隋皇帝很久的老人,他太明白大隋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对方要做的事情是何种惊险而疯狂。
稍不注意,就将整个国家拖入深渊!
太子,国之储君,有大修行门派支撑,似乎不错。
就在这样的思考后,老太监没有反驳,也没有答应,只是意味不明地多看了阴沉武官几眼,继续研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