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黛玉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捏着手里的点心解释道:“裘姐姐,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些替你不值。”
裘心颜亲自给她把茶添满,“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些事情我或多或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平心而论,这京中,哪个世家子弟没几本风流账呢?
只不过陈家这事儿咱们听说了而已,也许还有许多人家的事儿更荒唐。”
“这倒也是。”黛玉咬了一小口糕点。
她认为裘心颜这话确也没错,只不过陈家她熟悉,又刚好妙玉也是自己认识的,所以才对这桩公案了解的比较多而已。
裘心颜继续说道:“对于我来说,能嫁一个于家族有益的人家,为家里出份力,又有什么不值不愿的呢?”
她自嘲地笑笑,自从母亲向她透露出想与陈家结亲一事后,她就知道,女儿,注定是家族利益的牺牲者。
后来又听说陈家无意与自家结亲,裘心颜也松了一口气。
如果有的选,谁又愿意嫁一个心里深爱别的女人的男人呢。
而且裘心颜知道,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好。
所以虽然陈也俊和那位李家姑娘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他反而永远都忘不了她。
即使裘心颜不指望与丈夫恩爱有加,却也期盼相敬如宾,而不是这般同床异梦。
但是,那日母亲那般爽快地提出由她做东请大家游湖时,她就知道母亲定是有所打算的。
只是她没想到,母亲竟然能想出那样龌龊的主意。
她偷听到母亲身边的郑妈妈让小丫鬟趁着自己去房间换衣裳的时候把陈也俊领过去。
只要如此“偶然”地让他撞见自己更衣,那母亲就有理由让陈家娶了自己。
裘心颜听到这件事时手脚冰凉,她想不到家里为了依上陈家那棵大树,居然可以对亲生女儿用这样的手段。
竟然完全不顾及她一个姑娘家的声誉。
所以当裘心颜看到牛晓绮想要假意落水时,忽然恶向胆边生,一把扯过牛晓绮,自己掉了进去。
她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自己无法如愿,那大家就都别如愿了。
牛晓绮想要算计的人无非就是水溶,若是水溶跳下来救自己,那嫁给水溶也比嫁给陈也俊好。
若是没有人救自己……那……那就死了吧。
只是她没能想到的是,跳下来救她的人居然是陈也俊。
当她在水下看到那一抹靛蓝色身影跃入水中时,她心里只有两个字,孽缘。
事已至此,裘心颜只能将错就错,应了陈家的婚事,安心待嫁。
这会子黛玉提起此事,她心中感激黛玉的好意,只不过这些她已经不需要了。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那她就好生承担起裘家女儿的这份责任吧。
想起那次游湖,裘心颜自然又想起了牛家表妹,她也是个狠角色,为了得到水溶,竟不惜以身犯险往水里跳。
也不知如果自己当时没有拉住她,那水溶会不会下水去救人呢?
她摇头轻笑了一下,定是不会的。
牛晓绮自以为了解水溶,其实还不如自己了解他呢。
水溶心善是没错,但是他眼明心亮,自己都能看出来牛晓绮那点小算计,水溶自然也看得出来。
只怕牛晓绮刚一踮起脚尖,水溶就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了。
为什么船娘那么快就赶过来了,多半是水溶去找的人。
他不会去救牛晓绮的,但也不会看着她淹死,所以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帮手。
只是水溶也没想到陈也俊会下水救人。
至于陈也俊为何会下水救自己,裘心颜猜测,无非也是如同自己一般,心死而已。
心既然已经死了,那与谁做夫妻不是做呢?
陈也俊只怕也想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好歹与他熟识,若是再找个不知根不知底的人,这日子过起来怕是更艰难了。
想起牛晓绮,裘心颜也听说了她被册封为县主赐婚贾家二房次子一事。
刚好那人是黛玉的表哥,裘心颜也好奇地询问了几句。
“这世上之事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我这亲事定了没多久,你那表哥居然和我表妹就成了一对,还是皇上赐婚,真是如何也想不到呢。”
“是啊,这事儿也挺突然的。
他们二人还不像你和陈少爷,至少彼此熟悉。
只怕我那位表哥都不一定记得牛二姑娘长什么模样。”
黛玉也叹道。
她也有日子没去荣国府了,没见到贾家那些姐妹,也不知道宝玉被赐婚之后是什么情况,只听说宝姐姐回了薛家。
也是好端端的一桩姻缘,居然就这样拆散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裘心颜看了看房间里只有自己和黛玉的贴身丫鬟,这才略压低了些声音说道:“我虽不知你表哥为人如何,但是我那表妹,只怕你心里也是有些评判的。
不瞒你说,她对这桩婚事极其抗拒。
只不过皇上赐婚,她再抗拒也不能够拒绝,而且牛家也不能让她拒绝。
我同你说这些,只是想提醒你,若你那表哥是个好的,你也提醒提醒他,免得将来受了我表妹的气。”
黛玉知道裘心颜是拿她当自家姐妹才好心告知。
她点点头,“裘姐姐,我省得了,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这牛二姑娘为何如此抗拒这桩婚事啊?
细说起来,我表哥的家世、样貌倒也配得上她。”
裘心颜这次索性凑到了黛玉耳朵边上,“这话你再莫同第二个人说,我这表妹啊,心里早就有了别人呢。”
黛玉心头一跳,脑海中的一些片段立刻就连到了一起,这牛二姑娘心属之人,就是水溶吧。
她抬眸看了裘心颜一眼,裘心颜也正看着她。
见到黛玉脸上恍然大悟的神色,裘心颜知道她定是清楚了。
这事儿说到这里也就够了。
黛玉心里一阵唏嘘,这宝玉和牛二姑娘将来只怕也是对怨侣,一个心中有水溶,另一个心中是宝钗。
月老呀月老,您老人家到底是如何牵红线的呢?
黛玉摇头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