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里听母亲提到黛玉,心跳加速,却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哦?
母亲对林姑娘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您觉得她比姐姐还好吗?”
李氏笑道:“人总是看着自家的更好。
不过平心而论,有些地方,你姐姐也是比不过这位林姑娘的。
你看她才十二岁,听说今天的大小事都是她一手操持的。
你姐姐这么大的时候是不如她的。
可见这位林夫人真是教女有方啊。”
周千里听着母亲夸奖黛玉,心里美滋滋的。
既然母亲也喜欢这位林姑娘,那将来自己提出对林姑娘有意,母亲定是不会拒绝的。
第二天,周千里果然赴约去了北静王府。
见到他不请自来,水溶还吃了一惊。
“前几日你不是说要陪着母亲应酬,今天怎么可有空来我这里了?”
周千里笑道:“今日难得有了空闲,自然是要过来见见小王爷你咯。
免得将来怪罪下来,小民可吃不消啊。”
水溶笑着在他肩上一捶,“在这里说什么浑话呢。
你我二人虽然总是鸿雁传书,但却也是难得的志趣相投。
你若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是白费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了。”
周千里忙笑着给他作了个揖,“我给哥哥赔不是了。
就原谅弟弟这一回吧。”
水溶虽与周千里同年,但是生日却比他早了两个月,所以受他一声“哥哥”倒也说得过去。
水溶笑着虚扶了一把,二人正经说起了话来。
“陈兄如今如何了?”
周千里虽远在济南,但是书信往来中也听说了陈也俊与妙玉一事,很是感慨了一番。
提到陈也俊,水溶不由收起了笑容,摇了摇头道:“竟不知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事到如今也有一年了,本以为他那点心思怎么也该淡下来了。
谁知道年前竟又偷跑到苏州去了,陈家把他抓回来自然又是好一顿打,这次连容夫人都不护着他了。
陈将军用鞭子把他屁股以下的皮肉打了个稀烂,差点就要伤到骨头了。
我去送药的时候见了一面,连我见了都实在是不忍。
可想而知陈将军是动了多大的气。”
周千里听着也忍不住咋舌,这陈也俊平日里看着那样纨绔,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过了这么久都忘不了吗?”周千里问道。
水溶叹了口气,“我看他是已经疯魔了。
被打成那样子,居然还对我说什么‘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劝他了。
陈夫人哭得眼睛都要瞎了。”
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
周千里默默念着这句话,他忽然就有点理解陈也俊了。
他对黛玉的心思不也是如此吗?
当年只不过是船上的惊鸿一瞥,他就已经将这个女孩儿放在了心上。
后来有缘在自家初见,自此以后,脑海中更是时常浮现出林姑娘的一颦一笑。
两人足足两年多未见,可是见面时,自己的心跳还是那样的热烈。
所以陈也俊说他忘不了,千里觉得自己不仅相信,更是懂他。
水溶见周千里不再说话,“好了,不说他了。
若是等你再得了空,咱们一同去瞧瞧他,你也帮着劝劝。”
周千里虽然点了点头,但是也知道,这怕是劝不好的。
他联想到自己,不由地万分庆幸,还好林姑娘是一个家世与自家相当的女子,想必二人将来的亲事不会这般受阻。
就在这时,观棋进来说林家兄弟已经去了马场。
周千里笑道:“咱们也快过去吧。”
水溶闻言一愣,“怎么听千里贤弟这句话,竟像是也认识林家兄弟一般?”
周千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瞒小王爷,我也是昨日在林家听他二人说今日要来府上练习骑射,这才过来的。”
“等等”,水溶一下子就听出了重点所在,“昨日,林家?
你昨天去了林家?”
周千里笑着点点头,“我不是同你说过这几日要陪着家母应酬嘛。
昨天便是受了林家的邀约,到他府上做客呢。
也因此结识了林家兄弟二人。
他二人虽然年纪小,见识却不浅,我们也算是相谈甚欢。”
“哦……这样啊”,水溶相信以林家兄弟的学识和见闻与周千里能聊到一起去并不奇怪。
“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说是来看我,原来竟还是受了林家兄弟的邀约!”
水溶这才反应过来周千里说是来看他,倒不如说是来见林家兄弟。
周千里又是忙着作揖,又是连声道歉,“我这不是一举两得嘛。
本来就要来看看哥哥你呢,正好林家兄弟也说要来,我这也算是因利趁便嘛。
我对天起誓,我是真得要来看望哥哥的!”
水溶气笑,“快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我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既然你与他二人也认识,那今天晚上就一起在我府上用饭吧。”
周千里笑道:“我就知道哥哥定不会同我计较!”
两人这才动身往马场走去。
路上水溶随口问道:“你家怎会同林家相识?”
周千里便将当年林家去济南的事同水溶讲了一遍。
“其实咱们当年游湖的时候,林姑娘竟也在湖上呢。
只不过当时我还以为她是陆家的人。”
听周千里这样一说,水溶才想起当年游湖的时候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影,没想到居然是林姑娘。
“原来如此啊……”水溶感叹道,竟为当时没能认出是她感到惋惜。
但随即一想,当时他与黛玉还不甚熟悉,即便认出来也不会如何的。
一想到黛玉,他又想起她说要送他一副马络头的事儿,这姑娘已经说了她做活儿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收到这副马络头。
水溶想到这里,禁不住露出个微笑,他对她的这个礼物还是挺期待的呢。
周千里忽然说道:“你可千万不敢在姑娘们面前这样笑啊。
这一笑连我都有些晕了眼,更别提那些小姐们了。”
水溶白了周千里一眼,“你何时也变得如同陈兄一般油嘴滑舌了?”
周千里笑道:“我是真心话嘛。
你不知你刚才那样笑,眼神竟是那般温柔,真得犹如春风拂面一般。
话说你是想到什么了?”
水溶笑着摇摇头,“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而已。
快别废话了,莫让林家兄弟在马场久等了。”
说着二人都加快了脚步,往马场去了。
水溶果然留了林家兄弟在府里和周千里一起用饭,席间或多或少他二人也会提起姐姐。
水溶留意到每当他兄弟二人说起林姑娘时,周千里的眼神都会一亮,他忽然意识到,周千里怕不是对林姑娘有意吧。
想到这一点,水溶心里略有些不适,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不适感是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