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胤禛身侧的宜修就不同了,年世兰此话一出,她当即就觉察到身边的二位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如今国库吃紧,皇上太后无不提倡节俭,年世兰偏要穿戴的极尽华贵,理所当然的说这是来自“母家的贴补”。
一来像是打了皇帝和太后的脸不说,二来年羹尧功高震主,皇上本就忌惮,她反倒当着胤禛的面强调年家的财力雄厚。
宜修心想,果然重活一世,荣极一时的年世兰实则依旧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
甚至都不需要旁人费心思出手,年氏兄妹迟早都要把自己作得走上绝路。
倒是年家倒台之后,照目前的情势来看,宫中将再无能制衡甄嬛的宠妃,到时候她再度宠冠六宫,自己还需早些设局,以便日后牵制她。
可惜如今没有什么仙逝的纯元皇后,只有个和甄嬛有几分相像却不得宠的柔则,上一世扳倒甄嬛的故衣局现在是没用了。
毕竟柔则从前只是个“皇上算不上有多宠爱”的嫔位,现在更是彻底失了圣心的答应。
比起莞莞类卿,不如说目前是菀菀类卿的可能性大一点。
虽说宜修早已有所预料,这一世的甄嬛即使没有“肖似先皇后”这一层关系,凭她才貌双全、心思机敏灵巧,得宠亦不会是难事。
只不过没想到胤禛依旧把她的份量看的如此重。
这样看来,至少除了已知是公主的胧月,甄嬛日后腹中的孩子,绝不能让她顺利生下来,否则极有可能成为将来威胁到弘晖太子之位的心腹大患。
“小主?您怎么了!”就在这时,富察贵人身边的宫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那声音刺耳,充满了惊恐慌乱之意,原本热闹的宫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循声向那个宫女的方向看去,只见富察贵人捂着肚子哀声呻吟,一张脸疼的惨白,额头上涔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来人,把富察贵人送去就近的宫室,快去传太医。”太后见她这个反应心道不好,厉声下令道。
胤禛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富察贵人被几个宫女太监匆忙抬走后,太后沉声说:“哀家也去看看。”
富察贵人的延禧宫离这不远,因此下人们还是将她挪去了她自己的宫里。
宜修跟着皇上和太后去了延禧宫,其他妃嫔们也都陆陆续续赶了过来。
“皇上不好了,我们小主见红了!”富察贵人身边的那名宫女匆忙走出内室,前来回禀道。
胤禛的脸色很难看。
他膝下子嗣本就单薄,此前惠贵人有孕本来让他很是惊喜,没想到是闹了一场乌龙。
尽管他平时对富察贵人不算有多宠爱,但富察贵人腹中的这个孩子,无论是他还是他皇额娘,都十分重视。
宜修敛眸,目光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章弥掀开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如何了?孩子保住了没有?”太后见状问道。
章弥跪了下来,语气沉重:回太后娘娘,微臣无能,富察贵人腹中的胎儿……没有保住。”
在场的人除了皇上太后,大多都在心中乐见其成,只是此刻,她们不得不装出一副痛心惋惜的模样。
胤禛眼中难掩失望。
太后走进了内室,看了一眼因为疼痛而蜷缩着不断哀嚎的富察贵人,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不中用了。”
她扶着竹息的手,沉声道:“哀家回寿康宫了,皇帝,你要节哀。皇后,你好生安抚富察贵人罢。”
宜修却心中一凛,皇额娘的神情和语气,无不仿佛是在可惜一件原本能替皇室开枝散叶的“工具”,如今这件“工具”不中用了、让人的希望落了空。
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事实便是如此残酷。
正如前世,哪怕太后知道纯元皇后难产时的一尸两命是出自自己的手笔,不还是假装不知情的替自己隐瞒了那么多年。
临终前还用一道遗诏强行保住了宜修的凤位。
那时的柔则身为太后的侄女、尊贵的大清皇后,太后尚且如此,更遑论富察贵人了。
对宜修来说也是一样,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嫡姐也罢,在太后眼里,她们永远都先是维系乌拉那拉氏荣耀的棋子。
只要一朝没了价值,就会被毫不犹豫地舍弃。
宜修上前一步,佯装悲痛的安慰富察贵人说:“妹妹别难过,你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两行清泪从富察贵人的眼角滑落。
“皇后娘娘,臣妾好疼……”她拽着宜修的衣袖,哀声道。
胤禛黑着脸,沉声问章弥:“怎么好好的,富察贵人突然就小产了?”
章弥躬身道:“启禀皇上,方才微臣给富察贵人诊脉的时候,发现她体内有用过麝香的痕迹。”
他思忖了片刻,说:“并且那麝香的份量不多,寻常诊脉时难以发现。微臣愚见,小主可能是今日食用了什么东西,或者长期与含有少量麝香的物件有所接触。”
富察贵人惊得花容失色,瞪大了眼睛望向章弥。
“怎么会有这种脏东西?苏培盛,派人将富察贵人今日的吃食都带过来检查。”胤禛道。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苏培盛带着几名小太监,将富察贵人今日宫宴上用过的食物,都端到了延禧宫来。
章弥挨个将那些茶水菜肴都检查了一番,面上的神情越发疑惑。
“回皇上,这些食物并没有什么不妥。”章弥说。
“那她最近用过的东西呢?比如近身的香囊、手帕之类的?”胤禛皱眉道。
章弥依言将这些东西查验了一番,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年世兰突然开口道:“本宫见富察贵人手上还带着一只手钏,章太医,劳烦您也替她看看?”
柔则闻言一顿,在年世兰看不见的地方忿忿的瞪了她一眼。
方才在家宴上富察贵人已经说了,这是她有孕时自己赠给她的贺礼,年世兰这是什么意思?
摆明了将矛头指向自己,觉得她可能会是害富察贵人小产的人不成?
谁知章弥拿起那只手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半天,面色越来越凝重。
年世兰见状,半带着疑惑问道:“章太医,莫不是这手钏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