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香囊上的姚黄牡丹,绣工甚是精巧啊。”
胤禛注意到宜修今日佩了一个新的香囊,绣样不似寻常的针脚功夫,便随口夸赞道。
宜修莞尔一笑,对他说:“这香囊是安答应所绣,她知晓臣妾素日不爱熏香,特意将里面的香料混成了安神助眠的草药。”
那上面的牡丹绣的栩栩如生,金缕丝线绣制的花瓣层层叠叠,一针一线间,可见缝制香囊之人的心思细腻巧妙。
胤禛愣了一瞬:“安答应?”
他飞快的把自己的后宫尽数回想了一遍,隐隐约约有点印象,好像不知道多久以前召见过她一次?
至于其他的,就记不清了。
胤禛对这个安答应有些兴致缺缺,不过还是不愿直接扫了宜修的兴致,于是敷衍的夸赞道:“正好皇后时常头风发作,用些安神的草药也合适,这安答应有心了。”
宜修笑了笑,胤禛这个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而这枚香囊,也不过是用来抛砖引玉罢了。
“皇上,天气晴好,可要去太液池边走走?”
胤禛颔首:“也好。”
天高云淡,太液池碧波荡漾,午后的日光明媚,映衬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胤禛的注意力被半空中的纸鸢所吸引了。
不光宫里的妃嫔们甚少有人喜欢这些,胤禛自幼开始,就从来不会在这样的小玩意上留心,因此他鲜少见到一回,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那是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绘制的活灵活现,天空湛蓝,云朵洁白如絮,仿佛真的有只燕子在空中翱翔。
不过放纸鸢的人似乎不大熟练,一阵劲风吹过,那燕子歪歪斜斜,一个不留神便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栽落下来。
纸鸢慢慢悠悠的从空中坠下,落到了离胤禛十余米远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身着天水碧色绣荷宫装的女子神色匆匆,出现在那纸鸢落下来的地方。
胤禛挑眉,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味。
她小心翼翼的拾起纸鸢,回身时这才注意到不远处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那女子微微一怔,怀中抱着燕子纸鸢怯怯的走上前来,恭声行礼道:“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手心里已经涔出了细密的汗来。
“无妨,你叫什么名字。”胤禛负手而立,饶有兴致的问她。
“安陵容。”她怯生生的说道。
宜修弯了弯嘴角,语气并不严厉的提醒她:“和皇上回话,要加上臣妾二字。”
“是,多谢皇后娘娘教诲,臣妾记住了。”安陵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方才因为过于紧张说错了,连忙垂首恭敬的应声道。
她性子温顺谦默,比起宫里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女,别有一番清丽可人的气质。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发间别着的一朵芙蓉花上,除了一枚素色的发簪,安陵容再未佩戴多余的珠翠装饰。
配上那身天水碧的宫装,清新素雅,倒是令人眼前一亮。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胤禛含笑赞许道。
安陵容怔忪的抬起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得到皇上的青眼一般。
她下意识的向宜修的方向看了一眼,对上宜修温和中带着鼓励的眼神,她这才定了定心神,轻声道:“皇上谬赞。”
胤禛哈哈一笑,向她伸出手来。
安陵容踌躇了一瞬,小心地搭上了那只手。
胤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问:“你平日里时常放纸鸢么?”
她垂着头,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回皇上的话,臣妾今日一时兴起,倒是不常在宫中放过纸鸢……”
胤禛打趣道:“也是,朕看你的纸鸢放的歪歪斜斜,风一吹就倒了,一看就不算熟练。”
安陵容被他这么一说,面上一红,声音压的更低了。
胤禛看到她这副表情,嘴角的笑意更甚:“既然是一时兴起,方才也尝试过了,那你喜欢放纸鸢么?”
安陵容轻轻点头,将手中的纸鸢抱的更紧了些:“臣妾喜欢,方才见它飘在空中时,臣妾就心想,即使是燕子也可以有凌云之志。何况这纸鸢被线牵着,只要握在自己手中,无论落到哪也总能找得到它。”
胤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安陵容被他牵着,面颊上的绯红更加明显。
宜修满意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适时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臣妾还有些账务需要过目,就先告退了。”
胤禛微微一笑,话语中意有所指:“皇后有心了。”
宜修的神色端庄而温和:“臣妾告退。”
安陵容连忙行礼道:“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入夜。
安陵容坐在铜镜前,静静的看着宝鹃用蘸了玫瑰花露的梳子替她梳头。
铜镜里的人眉目清秀、身姿纤弱,一双妙目温婉动人。这样的容貌虽在百花争艳的后宫里不算出挑,却也十分惹人怜爱。
她的桌案上静静的躺着那只燕子图案的纸鸢,还有白日她发间别着的那朵芙蓉花。
宝鹃的脸上难掩欣喜激动之色:小主在宫里熬了这么久,总算盼来了出头之日。
安陵容心下难免还是有几分紧张,不过比她第一次前往养心殿时,情况要好了许多。
她若有所思的伸出手抚了抚那只纸鸢,低声轻叹道:“即使飞的再高,也终究要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宫墙里。”
宝鹃一时没有听清,她好奇问道:“小主,您方才在说什么?”
“无事。”安陵容温和的笑笑。
宝鹃点点头,眉梢眼梢都是喜色,简直比安陵容本人还要高兴:“小主,凤鸾春恩车一会儿就要到了,那富察贵人整日里仗着自己有孕在延禧宫作威作福,如今有了皇后娘娘的提携,咱们也算是扬眉吐气一回了!”
安陵容拿起那支芙蓉花端详了片刻,轻声道:“是啊,难为娘娘肯费心举荐我,否则我等这一天,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