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到付雅伶的冷嘲热讽,叶苑苨气得头顶冒烟,什么叫她改不了穷酸,叫她锱铢必较!套圈赢了也有错?
她挣扎着想要回骂几句,却被柳雨撺掇着虹云、英英,将她抱得死死的,快速往人群外带离。
人群一阵喧哗:
“这便是叶夫子那没规没矩、不学无术的独女啊!”
“哎哟,这女子行为出格得很,听说未出阁之前……”
“苏老板一表人才,气质卓然,又如此有本事,怎会娶她这样上不得台面的!”
“谁说不是呢,太可惜了!”
……
付雅伶听着人群对叶苑苨的非议,心中暗喜,嘴角忍不住微扬。
她本就看叶苑苨不顺眼,更何况深语浅前几日不小心说起,她二哥曾向叶家提过亲!
叶苑苨琴棋书画、诗书礼仪样样不通,哪有自己这般才情出众。
凭什么引得深非也青睐,又嫁得苏公子那般人中龙凤,真是老天无眼!
戴着帷帽的深语浅,带着两个丫鬟,悄摸穿过人群,挤到付雅伶身侧,拉着她边走边低声道:
“你疯了吗,有没有一点脑子,惹她作甚!她可是苏夫人!你家的药材生意,不还得倚仗苏公子?”
付雅伶不屑道:“有何惹不得!我可听说苏公子十分厌恶她,还将她赶去偏院住过……”
“不会吧?”深语浅怀疑道。她自二哥离开洪县,便不怎么关注叶苑苨的事了。
两个人交头接耳地带着丫鬟离去。
2
一回云泥院,几个丫鬟紧跟叶苑苨进了简意轩。
院中下人见少夫人面色烦闷,难免揣测,窃窃私语。
叶苑苨刚于茶桌落座,知尔“扑通”一声跪到其跟前。
叶苑苨见她跪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正琢磨着,柳雨跪了下去。再是虹云,最后是英英——四个丫鬟就这样跪了一地。
“你们,干什么?”叶苑苨被吓了一跳,不由带着椅子往后一挪。
英英闻言,抬头左右一顾——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跪……可大家都跪了啊!
知尔微低着头,请罪道:
“少夫人,都怪奴婢不好,今儿个做事失了分寸,惹得少夫人恼怒,您罚奴婢吧!”
声音略带惶恐,说完磕下一个头去。
柳雨和虹云忙跟着磕头,英英不明所以跟着一磕。
叶苑苨杏眼微眯,直直打量着伏在脚边的知尔。方才在熙攘街市,知尔已让她丢尽颜面,这刚到家,竟又演起戏来。
若说知尔是无心之失,叶苑苨打死都不信。不过也怪她自己,非要心疼云亦的银子,去抢那钱袋子。
否则,知尔哪有机会羞辱她?
叶苑苨紧咬银牙,强压心头怨愤,语气尽量平和地道:“我可没说你什么,你快起来!”
说着,要伸手去扶,知尔却将头伏得更低了,“错便是错,求少夫人责罚!”
叶苑苨的手僵在半空——这是故意气她吗?她可真的生气了!
咬了咬牙,她怒道:“那好,你去门外跪着,别在我跟前碍眼!”
又对另三个丫鬟道:“你们还要跪,便都去门外跪。”
知尔闻言,没半分犹豫,即刻起身往房门外行去,“咚”地一声跪在门口,低垂着头。
虹云犹豫要不要跟去,柳雨却径直站起身——方才跟着跪,已对知尔尽了情分,也全了上下级的规矩,再跟着跪,便是跟少夫人过不去了。
于是,三个丫鬟便都起了身。
3
苏云亦早早便听闻叶苑苨在集市出糗的事,但他一直忙于与新上任的洪县县令周旋,脱不开身。
直到亥时,夜幕深沉,他才急急赶回山庄,连晚膳都没顾得上用。
一踏入正院,朦胧月色与微弱灯光交织下,他瞧见知尔孤零零地跪在简意轩门口,而书房内漆黑寂静,没有叶苑苨的身影。
苏云亦快步走到知尔身旁,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情绪复杂。
他已从闻昱那里,对今日之事了解得清清楚楚。
知尔盯着公子的靴子,仍一动不动地跪着。只是她已跪了近五个时辰,此刻身躯绵软无力,摇摇欲坠。
片刻后,似妥协般,苏云亦缓缓蹲下身去。
知尔抬头,虚弱地道了一声“公子”,眼神疲惫,带着一丝苦痛,及恰到好处的委屈。
她脸色苍白,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湿,干巴巴地贴在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却又带着几分惹人疼惜的倔强。
“起来吧!”苏云亦语气淡淡。站起身的同时,伸出手拉住知尔一只胳膊,好让她借力站起。
知尔紧抓着苏云亦手臂,脚下似挂了千斤坠般,十分艰难地站起身来。
刚站起,苏云亦一松手,知尔双腿颤颤巍巍,差点又往地上倒去。
苏云亦只好再扶她一把,眉头不禁微皱。收回手,冷眸携着一丝愧疚,温言道:
“知尔,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本不该为奴。明日一早,我会派人送你去我一友人处。”
“你放心,我那友人为人和善,家中也无刁钻之人,会给你安排个妥当的身份,再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知尔听闻,满心悲戚,惊愕地抬头望来,喃喃道:“公子?”
今日自己如此行事,本是想试探公子对自己包容的底线,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结局!
可从前自己暗中对少夫人使坏时,公子为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明少夫人又没被怎样,且她都主动认错,在此处跪了四五个时辰,他心底对自己就没半分怜惜?
她满心困惑,缓缓摇着头,一双大眼扑闪着,顷刻间,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
“公子,知尔只想留在您身边,哪怕是为奴。这么多年,知尔的心意,您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毕竟是救命恩人的独女,苏云亦不忍看她如此模样,别过头去,冷声道:
“从一开始我便告诉过你,我对你无意,也不需你做我的奴。”
“养你在身边多年,一是因你迟迟不愿出嫁,二也是为护你周全。”
“我盼你能知分寸、懂规矩,与少夫人和睦相处,如此我还可多留你几年。”
“可眼下,你愈发没有分寸,欺我夫人年少,我便再留不得你。”
知尔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无数个日夜,她都笃定公子心中有她的一席之地。
虽不是发妻的分量,但妾室总是够得着的,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在公子心中什么也不是。
连贴身奴婢都不算,他对她,不过是念着父亲当年那救命之恩罢了。
苏云亦背对她道:“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便启程吧。”
说罢,毅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