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犬子安平,性子绵软,能得你扶持,是他的造化,亦是王府之幸。本王相信,以你之力,定能事成!”
苏云亦惊诧一瞬,厚王果真老谋,竟知世子还活着。
厚王说罢,松开苏云亦的手,掀开被褥,吃力下床。
苏云亦忙起身去搀扶。
哪知,刚下床,厚王双腿一弯,竟直直朝苏云亦跪了下去。
苏云亦大惊失色,双手如闪电般探出,死死架住厚王双臂:“王爷,万万不可!”
可厚王像是铁了心,膝盖下沉的劲道根本拦不住。
苏云亦无奈,只得随他一同屈膝跪地。
厚王身形佝倭,抱拳对苏云亦一礼,声音颤抖道:
“苏贤侄,老夫早看淡生死,唯愿最后一双儿女能平安活着。”
“贤侄大智,若能助安平上位,救素菌脱难,老夫纵是做鬼,也定当结草衔环,护佑贤侄一生顺遂。”
厚王说这话时,神色平静又透着决然。
那眼神仿若将灭之烛火,却依旧炽热地燃着最后一息,是为儿子谋算至此,纵死无悔的神情。
他说完,便朝苏云亦拜了下去。
苏云亦扶他不起,只好站起身,后退一步,撩起衣摆,双膝 “扑通” 一声跪地。
以头叩地,行了个庄重至极的大礼,郑重道:“苏某定当竭力!”
——不负所托,他还未自负到讲那样的话。
局势错综复杂,变幻莫测,恰似风云之无常。
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全然掌控,但他定当全力以赴。
这并非全为世子,亦是为自己。
如此一番托付,苏云亦心知,厚王已存死志。
起身告辞时,他不再多言。
从厚王府出来,脚步亦有些沉重。
厚王有谋略,有手段,唯一败在不如当今那位当权者狠绝。
心存一丝仁慈与底线,在这你死我活的权力争斗中,终成落败之人。
幡然醒悟之时,惊觉大势已去,全然已无回天之力。
唯有将希望寄托在年轻一辈身上。
2
夜半了。
回到云泥院,沐浴洗漱一番,走进卧室,叶苑苨早已熟睡。
但她仍像往常一样,床头为他留着一盏朦胧而温馨的灯火。
他轻轻走到床头,俯下身,静静看她,满眼柔情。
她脸朝外侧卧着,一只手枕在白皙的脸颊下,睡姿娇憨恬静。
如瀑的黑发肆意散开,几缕发丝凌乱地扑在她脸上,随着她轻柔的呼吸微微晃动。
光影在她面庞上轻柔跳跃,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扇形阴影。
鼻梁挺直,鼻尖小巧可爱、圆润微翘,嫣红唇瓣微微嘟起。
玲珑身姿在锦被下若隐若现,微微起伏的曲线轻柔而舒缓,散发着一种静谧而诱人的气息。
他的目光久久停驻,满心的疲惫悄然散去,只余下这一方宁静美好带来的满心慰藉。
伸手拂去她脸上那几缕发丝,低头轻吻她羊脂玉般的脸颊。
挥灭烛火,轻轻拉开锦被,侧身躺入,将她温软的娇躯裹入怀中,鼻间满是馨香。
怀中人于黑夜中喃喃出声:“云亦?”
娇甜的音,令他心中一荡,莫名躁动。
但终不忍扰她清梦,轻嗯一声,下巴抵在她头顶,抱着她沉沉睡去。
3
第二日一早。
叶苑苨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叫柳雨去前院见柳风。
苏云亦一早便不见踪影,她独自用完早膳,想着昨晚苏云亦说,今日便知柳风为何不愿去种田。
好奇心被勾起,在简意轩听知尔指着账目禀报近两日云泥院的开销时,她完全心不在焉。
脑袋不时往门口看,一心盼着柳雨归来。
知尔一说完,叶苑苨点头敷衍:“好。”
虽将仓库钥匙都领了过来,但她哪有心思真正管这院中人事。
诸如各类物件的购置、食材的采买、用品的添置等事务,乃至下人犯事、产生纠纷时的裁断处理,依旧皆由知尔全权定夺。
知尔说什么,便是什么。大多数时候,仓库钥匙仍在知尔腰间挂着。
不经意间,低头一扫账册,叶苑苨还是蹙了眉。
这才两日,院中便开销二十两银。照这样花销,每月至少得几百两。
这还没算前院、雅静堂、山庄各处有人打理之处的开销呢……
当真是花钱如流水。
又想到黄翎生辰便花去六百多两银……
正叹息苏云亦像个冤大头,知尔从袖袍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她道:
“月末了,这是院中下人月银发放明细,还请少夫人过目。”
叶苑苨接过单子,目光刚触及那一串串数字,不禁微微睁大双眸,心中暗自吃惊。
只见那单子上,各类下人月银相加,总数竟近百两银。
再看知尔,身为管事丫鬟,每月俸禄就有八两——这数目在寻常人家可抵数月花销。
话说,比她爹开书院都赚钱。
再细看,英英每月可领1两银,柳雨可领200文。
好嘛,就她一文都领不到,顶着个少夫人的虚衔……
叶苑苨轻咳一声,努力掩去面上诧异——自己不能显得没见过世面。
反正她没管之前,苏云亦每月亲自过目,这院中也是这般运转,并不见出岔子。
她又有何好多嘴。
再则,有知尔管着,她正好躲清闲。
叶苑苨从腰间取下装仓库和钱库钥匙的锦囊,将锦囊和单子一并递给知尔,道:“你自己去钱库支取吧,将账目记好便可。”
知尔福了福身,应声道:“是。”
知尔应罢,拿起钥匙、账册和单子转身离去,丝毫没有犹豫。
叶苑苨看着知尔离去,心中暗暗计较。
知尔在云泥院管事已久,根基稳固,看似对她这个少夫人恭敬,实则半点未将她放在眼里,更毫无移交管事职权之意。
自己若强行插手,知尔必然会在诸多小事上设障使绊,使得自己更难在院中立足。
若真要管,也不该从夺权开始。
她名声这般差,得想法子得人心才是。
如此想着,对知尔又好奇起来,明明是个丫鬟,却端着千金做派,端庄持重稳练,倒比她更像是这院中主母。
有点不开心啊!苏云亦是不是迟早得纳她做妾?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总算看到柳雨出现在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