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天不亮就起床了,她早早传信让母亲一定要拦住父亲,并且在家里各个门都布置了自己的人,一旦父亲出门她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天渐渐亮了起来,没人来报信,她这才放心。
这个时间朝会已经开始了,无论那位首辅大人选择以怎样的方式,向陛下发难都是一定的,她可不想父亲在这时候被利用。
虽然官员不该一味谄媚君上,但李恒并不值得父亲为其辩白。
她会让父亲看到他多不值的。
如果李恒以为这就结束了,就太天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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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早朝大概是近年来最激烈的一次,御史纷纷上奏,弹劾赵靖的奏折上百,咬着刘凌已死供状真假无从证实,不能作为证据。
赵靖一个大老粗哪里是这些御史的对手,开始还自辩几句,后来竟是被骂的头脑发昏,脸色青白,不仅插不上话甚至还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骂赵靖还只是开胃菜,到了后面甚至有几个极端的御史开口便指责皇帝纵容酷吏大兴刑狱,与暴君行径一般无二。
成帝当即暴怒,将人拖下去打了板子,气冲冲的走了,朝会也只得散了。
顾长安走进御书房就看到成帝坐在桌案后面,手撑着头,微闭着眼。
“陛下。”顾长安行礼。
“瞧见了吧,还没一查到底呢,这些人便按捺不住了。”成帝叹了口气:“你怎么看?”
“臣以为,刘凌已死,再查下去恐朝野不宁,若是不再扩大事态且对此案涉及官员从轻处置,想来那些御史便说不出什么了。”顾长安中规中矩的答。
“你总是能与朕想到一处去。”成帝揉了揉眉心又道:“这些言官真是叫朕头疼,今日打了他们明日恐怕要更加激烈了。”
顾长安不动声色道:“陛下万金之体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而且明日或许不大激烈也未可知呢。”
“你小子憋着什么坏呢吧?”成帝听出了这话的弦外之音。
顾长安十五岁便在他身边做翰林学士,替他拟诏处理公文,这小子什么性子成帝自认为很了解。
天资卓然,少年老成。
他需要这样的人为他对抗文官势力。
“微臣愿为陛下分忧。”顾长安算是变相承认了。
成帝笑了,但也不忘叮嘱:“你这边追查银钱也不必太较真了,不该查的人就不要查了。”
“是,微臣明白。”顾长安应声,他知道那不该动的人是谁。
成帝如今还不能明面上针对太子,以死人供状便动了国本,不知道那些大臣又会闹成什么样。
顾长安离宫后便回了大理寺,进门之前看到了飞鱼卫的马匹,门口官差说赵指挥使要带走犯人。
带人朝廷命官这种事自然是两个一把手要碰头的,于是顾长安到了内堂,就看到里面正在踱步的赵靖。
“赵兄,怎么每次来小弟这里都不坐椅子?”顾长安挥了挥手,身边人便下去了。
“顾大人你总算回来了,陛下怎么说?”赵靖看到顾长安便觉得有主心骨了。
今天朝堂上的弹劾属实吓得他不轻,生怕陛下为了言官消气而杀掉自己。
“不该动的人不动,想来陛下对赵兄也是这样交代的吧。”顾长安对他道:“赵兄请坐。”
“我哪里还坐得下,那些御史疯了一样为太子卖命,连陛下都敢骂,杀又杀不得,打了他们就更来劲了。”
赵靖挠头道:“为兄真是拿这些文人没一点办法,只能来求助顾老弟你了。”
“小弟愧为文人啊,也只能想个上不得台面的法子了。”顾长安径自感慨道。
“大人有办法?”赵靖眼前一亮:“为兄洗耳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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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李恒听到朝堂上的动静一口气总算能喘匀了,朝堂上发生的事令他信心倍增,闹得这样大,父皇无论如何也不会动自己了。
至于那些下狱的官员令他心痛不已,但只要文官还站在他这一边,他就能再拉拢一批人。
他的时间还很多,还有得是机会,要振作起来。
“把这幅画包起来,以侧妃的名义送到顾府去给顾夫人。”李恒指了指墙上的前朝画作。
这次危机度过,说到底少不了沈璃及时传讯和那幅字,太后见了便欢喜,也更能听进去他说话了。
“是。”一旁的太监应声。
另有太监进来奉茶,李恒随口问:“宫外可传进来什么消息?”
“没有。”那太监道。
李恒舒了口气喝起茶来。
“只是飞鱼卫指挥使有了最新的动作,把前日晚截杀刘大人的刺客尸首扔在了城外暴晒。”太监不经意的说起来。
李恒原本放松的身子顿时紧绷了起来,盯着他问:“还有呢?”
“还昭告全城说七日之内如果无人来认领,便把人都扔下山谷去喂狼。”那太监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即便是太子的人,可人都已经死了,还怕什么呢?
“混账。”李恒重重的放下茶杯,又问:“这些死士的罪名是什么?”
“是截杀刘大人的刺客。”太监更摸不到头脑,他记得自己刚刚说过的。
“刺客。”李恒重复着这两个字,脸都白了。
阳谋,这是阳谋,而且是摆在明面上冲着他来的。
若他派人去收尸,劫囚车杀飞鱼卫等同于造反。
可若不去,那里的每一具尸体都是在提醒为他卖命的官员,一旦他们出了事不仅得不到救助还会遭到灭口。
而且他若是连给自己卖命的手下人都不管,哪里还担得起仁德宽厚的贤名,没了名声他靠什么笼络那些清正的文官?!
此举简直就是在诛他的心、动摇他的根基啊。
实在歹毒!
“你。”李恒叫住拿了画要往顾家去的太监:“问问顾夫人,此局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