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面色阴沉,满脸不悦,将手中茶杯随意一放,抬头看向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这是何意?既然你认定晚吟对你下毒,何不把人证物证都拿出来?为何又不去京都府衙报案?”
“当初是你的宝贝儿子喝醉了酒,玷污我们晚吟在先,如今你们沈家想休就休,简直荒唐!”
沈老夫坐在椅子上,冰冷的目光落在荣国公身上,冷哼一声:“国公爷,你说话可以考虑后果。”
“若是你真想要个什么证据,老身这就让人请宫里的御医,还有京都府衙的大人前来。”
“不过你的这女儿,到时候是生是死,可不是你说了算,是京都府衙说了算!”
“江氏的所作所为,理应下牢狱,老身叫你们过来都是给你们脸面。”
此刻,坐在荣国公身旁的赵氏伸手扯了扯荣国公的衣袖,转而笑脸盈盈的看向沈老夫人。
“老夫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晚吟好歹在将军府已经十多年了,怎会无缘无故对你下毒?”
“如今沈将军在外打仗,只留下沈家妇孺在京都,晚吟这么多年打理将军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下毒之事定然有误会。”
“况且,如今你已经将她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想来她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就算是要休妻,也好歹等沈将军回来再说。”
沈菀坐在椅子上,看着荣国公和赵氏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自家祖母咄咄相逼,想来要休了江氏恐怕没那么简单。
荣国公在京都地位颇高,早年祖上也立下了赫赫战功,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江氏身后还有一个皇后和陛下。
看样子,硬的不行,也许只能来软的。
沈老夫人握着拐杖,阴沉着脸,一想到江氏的所作所为,就只觉得心底发寒。
说起来,这么多年江氏在沈家的确协助她将沈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为何她会想着给自己下毒?
难不成,是受人指使?
还是,另有原因?
“老夫人。”
椅子上的赵氏见沈老夫人一直不说话,继续说道:“当初晚吟和沈将军的事情,老夫人是一清二楚的,沈将军喝醉了酒,玷污我们晚吟,所以陛下才下令让沈将军娶晚吟,这婚事是陛下亲自指婚,就算要休妻要和离,也得等沈括回来,去御前说明情况,让陛下点头才行。”
沈老夫人幽幽道:“你们国公府,是想逼老身?”
“我看你们就是想将这江氏留在我们沈家罢了,至于你所说的括儿喝醉酒之事,当年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楚?”
“括儿光明磊落,就算喝醉酒,也绝对不可能对你们江家女子做出什么龌龊事来。”
“你可知如今京都都将灵隐寺发生的事传成什么样?”
“你们不愿意不休妻可以,可我们沈家之事,你们也不能插手,我们沈家有沈家的家规,江氏既然已经嫁入我们沈家,是生是死全凭我们沈家作主。”
沈老夫人说完,面色阴沉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来人,送客!”
“沈老夫人!”赵氏也从椅子上站起来。
“沈老夫人如今执意要如此吗?你可有想过沈家?可有想过沈括,这婚事是陛下亲自指的婚,难不成沈老夫人连陛下的面子都不顾了?”
“休妻还是和离,还请老夫人想清楚,等沈括回来再说。”
赵氏说完,刚准备起身就离开,谁知这时候沈凝眼眶通红的跑了进来。
“外祖父,外祖母,小舅舅,求你去看看母亲吧,母亲快不行了。”
她拂袖擦掉眼角的泪,往沈老夫人身上瞥了一瞬,又心虚的移开目光。
赵氏道:“凝儿你先别哭,有外祖父和外祖母在这里,你先带我们去看看你母亲。”
沈凝点头,也不顾及身后的沈老夫人,带着赵氏等人就往江氏院子里去。
沈菀回头看着沈老夫人,昏黄烛火颤动下,沈老夫人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
她面色阴沉的坐在椅子上,虽握着一根龙头拐杖,看起来却十分孤独。
江氏和爹爹的婚事是当今陛下亲自指婚,皇权压下,哪怕祖母再不满江氏,也得忍到父亲回来。
她走到沈老夫人面前,小心翼翼的蹲在她面前。
“祖母,如今江氏背后事涉荣国公府,还有当今陛下,不如等爹爹回来再作打算?”
“更何况,祖母若是与那些人硬碰,反而会吃亏,何不如来些软的。”
沈菀的话,让沈老夫人的眉头微微皱起,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不过,她中毒的确是假,而且也没有当场将江氏抓住。
只凭江氏手变色,算不得什么,就算让京都府衙的人来沈家查,恐怕也查不出什么来,反而惹怒一些人。
可后宅有后宅的手段。
江氏身后有荣国公府,还有当今陛下和皇后撑着。
若是强制和离,沈家反而会得罪当今陛下和皇后,而且对沈括也会有影响。
唯一办法,就是让江氏所做的一切得到应有的惩罚。
害人偿命,天经地义。
既然明的不行,那就用其他后宅手段。
沈老夫人伸手轻轻抚摸沈菀的脑袋,忽而有些欣慰。
至少如今,还有沈菀替她分忧。
“祖母知道,是祖母鲁莽了,险些害了你父亲。”
“如今,祖母知道怎样做了,你和秋儿回房去吧,祖母也累的。”
沈菀点头,“那祖母,也早些回房。”
她从沈老夫人脚边起来,走到沈知秋面前,将沈知秋轮椅推着往外走。
沈老夫人看到沈菀和沈知秋离开的背影,看向身旁的王嬷嬷。
“我们也回房吧。”
王嬷嬷点头,“是,老夫人。”
清风院里,沈老夫人静静的坐在榻上,想着今日沈家发生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王嬷嬷进来后,小心翼翼将厢房的门关上,走到她面前。
“老祖宗,可是有什么吩咐?”
沈老夫人闭了闭眼,幽幽道:“你去把府医叫来。”
王嬷嬷点头,“是,老夫人。”
不多会儿,府医在王嬷嬷的掩示下,进了沈老夫人的厢房。
“老夫人,可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沈老夫人幽幽道:“还劳烦大夫,开几副养身子的药。”
说着,沈老夫人将一张纸条递给府医,府医打开后扫视一眼后,眉头骤然一紧。
“老夫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这就给老夫人开方子。”
“不过”府医叹了口气:“最多半年……”
“半年就半年吧。”沈老夫人道
府医开完方子后,先让沈老夫人过目,沈老夫人拿着方子扫视一眼,淡淡道:“这方子是养身子的方子,拿去华庭院让赵嬷嬷按这个方子抓药给江氏服下吧。”
王嬷嬷接过药方,“是,老夫人。”
华庭院。
沈凝带着国公府几人到了江氏华庭院时,远远的就听到一阵抽泣声。
赵氏跟着沈凝进了厢房,就见江氏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
她蓬头垢面,面色惨白,紧紧咬着发白的唇,见赵氏来后,艰难的撑着身子。
“嫡母。”
赵氏进了屋后,就让人将房门关上,遂走到江氏面前,冷冷道:“你怎会这么不小心?做件事情做成这样。”
江氏艰难的坐起身来,看着面色冰冷的赵氏低声道:“女儿也不知为何沈菀会突然带一个小神医回来,明明这沈老夫人已经昏迷了。”
“如今,还害得女儿被打成这副模样。”
赵氏厌恶扫视她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来沈家都这么多年了,早就让你……,你偏要拖拖拉拉,如今好了,让人握住把柄了?”
“这么多年,连个当家主母都做不好,手中一点实权也没有,还要听命于一个老妇人。如今又回来一个难搞的,你呀,终究是自己活该。”
江氏眼眶通红,知道赵氏之意。
沈家早就该握在她手里了,可她如今却处处被沈老夫人限制。
她看向赵氏低声道:“嫡母,那女儿如今该如何是好?”
赵氏坐在她床头,冷冷扫视了她一眼,低声说道:“如今凝儿和佑儿的身份恐怕已经泄露了,若是想保全凝儿和佑儿你就必须心狠。”
赵氏眼眸暗淡,表情意味不明。
“沈括如今还有一个半月才回来,这一个半月内有的是时间让你拿到沈家掌家之权,至于用什么手段,全凭你自己。”
“否则事情暴露,沈括回来,那两个孩子如何是好?你难道想看到他们被京都的人戳他们脊梁骨,骂他们是野种?”
赵氏说完,从床沿上起来,又回头看了一眼江氏,“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她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就准备离开,刚走了几步,江氏就立马叫住她。
“嫡母,我想和毅儿说句话。”
赵氏冷冷看她一眼,跨步往门外走。
不多会儿,江毅便推门而入,进了华庭院的厢房。
“姐姐可有要事与弟弟商议?”
江氏点头,低声说道:“再过一些日子就是百花宴了,我需要你为我做件事……。”
江毅冷哼一声:“一个黄毛丫头罢了,你又何必害怕,我知道了。”
“既然姐姐没啥事,我便先出去了。”
江氏点头,看着江毅离开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她虽是荣国公的女儿,却也只是妾室所生,是个庶女。
江毅年纪虽比她小,是嫡子,如今愿意在百花宴上帮她,她已经很满意了。
沈凝坐在江氏的床沿上,看着江氏满身是伤的模样,心中隐隐对沈老夫人生出恨意来。
“母亲,你说舅舅会在百花宴上帮你吗?一定要让沈菀那小贱蹄子……”
江氏微勾着唇道:“你这个小舅舅心狠手辣会帮的,你放心吧。”
厢房外,见江毅出来后,赵氏连忙道:“你这庶姐,若是有你半分心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如今被人抓住把柄,还要让我们荣国公府替她收拾烂摊子。”
她甩了甩衣袖,带着江毅和护国公就往外走。
刚走出华庭院,就见沈老夫人身旁的王嬷嬷带着府医匆匆赶来。
王嬷嬷走到荣国公和赵氏面前,立马行了一礼。
“见过国公爷,国公府夫人和世子,老夫人说了,大夫人虽犯了大错,但和离之事还是等将军回来再说。”
“今夜,先让大夫给大夫人诊脉,开些养身子的方子。”
“养身子的方子?”荣国公皱眉,看向王嬷嬷身后的府医。
“你们沈家,该不会心生怨恨,所以想……”
王嬷嬷笑道:“国公爷多虑了,我们老夫人不是那种人,若是您担心大夫开的药方有问题,可以亲自拿去太医院请太医看看,药渣你也可以带走。”
王嬷嬷说完,转身带着府医往华庭院厢房里走。
荣国公还是不放心,转身跟在王嬷嬷身后,去了江氏的厢房。
厢房里,府医给江氏把过脉后,叹了口气看向周围的几人。
“大夫人如今失血过多,需开些补血的方子。”
说着,府医提笔,在纸上写上药方。
荣国公拿起药方扫视一眼,说道:“给我抄一份下来,我拿去太医院问问。”
“是,国公爷。”
府医抄写完药方后,便将药方递到荣国公的手上。
荣国公扫视了片刻,将药方放进袖口中。
不过他看得出来,那方子没有任何问题。
王嬷嬷站在一旁,看着荣国公将药方收好后,唇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笑容。
沈老夫人之所以让她这会儿带府医过来,恐怕就是为了让他故意知道这方子,再故意去问太医院的人。
方子是没问题,至于这有问题在哪里,沈老夫人自然已经安排好了。
荣国公和赵氏还有江毅离开后,沈府依旧不得安宁。
府医给江氏开了药后,又安排江氏身旁的丫鬟嬷嬷们煎药给江氏喝下。
江氏也留了一个心眼,将药渣都收集起来。
此刻,清风院。
沈老夫人依旧还未休息,坐在椅子上等着王嬷嬷。
不多会儿,王嬷嬷从门外走进来,又将厢房门关上,走到沈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如你所料,这国公爷当真对府医开的方子起疑了,老奴也按老夫人的意思,将方子透露给了他,说不定明日他会亲自拿着药方,去问太医院的太医。”
沈老夫人神情冷漠,冷笑道:“让他知道了更好,免得将来怪在老身头上。”
王嬷嬷继续道:“大夫人喝了药后,还把药渣留下来了。”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让她将药渣收好些,以免得她将来又闹,荣国公一家又来闹。”
她椅子上起来,走到柜子里,将一只上好翡翠手镯放在王嬷嬷的手里,低声说道:“想办法,将这只手镯送出去。”
“记得,别让人察觉任何端倪,也别让人知道这只手镯是从我院子里出去的。”
王嬷嬷将翡翠手镯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手镯价格确实不菲,可有一股淡淡香味,她立马明白了。
沈老夫人继续道:“老身记得,这江氏身边的赵嬷嬷,可是从她嫁入沈家之后就跟来的。”
“这手镯就想办法给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