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小子就在前面那条街上。”
徐梁换了身打扮,他坐在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身侧,卑躬屈膝,宛如一位秘书一般。
老教徒没有来,这种事还是人越少越好,徐梁逐级汇报上去之后,天轮教的四阶修士只带了两名狂信徒就赶来了。
三阶狂信徒属于天轮教的基层了,算是数量众多的耗材。
天轮教根本功法练到三阶就具有一定的洗脑功效,配合长期的早课,周末礼拜等等洗脑手段,完全可以达到为教牺牲,悍不畏死的效果。
一阶的信众和二阶的教徒,尚且还有自我意识,只有极少数才能做到为天轮教献上自己的一切。
“你带着阿龙去一趟,先探探底子,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了教中高层。”
“无所不能的天父正注视着我们,礼赞天父。”
“礼赞天父。”
“礼赞天父。”
“礼赞天父。”
一段日常式的洗脑对话过后,徐梁领命下车,那位被称为阿龙的狂信徒是坐在副驾驶的壮汉。
为了行动的隐蔽性考虑,他们一行人是坐着轿车过来的。
“毕久,那小子人呢?”
徐梁一路寻到毕久的身旁,那名叫做阿龙的狂信徒在身后与其保持了一段距离,毕久则蹲坐在路边,眼神朦胧的冲一处望去。
“毕久?毕久?”
徐梁呼唤两声,毕久竟不为所动,惹得徐梁只好上手去拍,这才让毕久回过神来。
“什么事啊?”
“叫你盯着的那小子呢?”
徐梁四周回顾一圈,没有见得姜斌的身影,他顿感不妙,现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先问问毕久是什么情况。
“哦,他啊,往那边走了。”
毕久现在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没有缓过神来,听到徐梁的话,下意识的就伸手往街道中一指。
“你为什么不留个记号跟上他?”
徐梁有些急眼了。
“不是你自己说让我在这里不要动,好好盯着那小子吗?”
毕久的底气十足,不过从他发表的那逆天话语上可以见得,毕久的神智已经不是那么清醒了。
毕竟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贪杯喝的短时间返回婴幼儿时期,这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可以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却又是一回事。
“我……”
徐梁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但身后的狂信徒阿龙还在跟着,此刻的局面就变得极为微妙。
…………
“你是谁?”
姜斌在手打柠檬茶摊前被一个奇怪的人给拦了下来,起初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只觉得天气甚好,摊主小姐的腿极长极白。
但如果旁边坐着个身穿藏蓝中山装又披着长黑风衣,手上带着一个暗红色的鸡血石,拿着一个充满上世纪气息的茶杯的怪人在此处却又显得十分违和。
关键是这家伙看的时候美腿看的比姜斌还入迷,时不时还扫一下美女摊主的上半身。
“兄弟,你口水流下来了。”
姜斌看见了晶莹剔透的口水从怪人的嘴角边缓缓滑落,不禁的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强忍着恶心,提醒了一声。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内心深处的神秘存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默。
“抱歉,在阴暗处待太久了,太久没见过美女了,失态了。”
“认识下,守岁人,裴狈。”
“很少有人能见到我的真容,你很特殊,但这或许并不代表幸运,一切都要看你的选择。”
“俗话说的好,选择大于努力,不过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说着说着,裴狈对着姜斌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这个笑容配着他戾气横生的眼神与忧郁的面庞显得并不是那么的和善。
但好歹还是给姜斌了笑脸。
“你的柠檬茶好了。”
“好的,多谢。”
姜斌还想说些什么,但恰好此刻他点的手打柠檬茶做好了。
虽然已经没有欣赏美女的心情,但姜斌还是很礼貌的道了个谢。
就是这一个小小插曲,等姜斌回过头来想继续逗问的时候,边上的座椅已然没了人影。
只剩一个冒着热气的不锈钢茶杯,杯下压了一张字条,姜斌抽出来看了看,上面写着一行电话号码与一个地址。
把字条翻过去,上面赫然出现不同寻常的一行小字。
“到时候记得把茶杯还给我。”
姜斌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摸不清怪人的路数,他步入社会好像也没多少时间,为什么被遇到如此之多的屁事。
难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噔——噔——噔。
小汽车的车窗被一名陌生男子轻轻敲打了三下,天轮教修士很疑惑的摇下车窗,还未等他搞清楚状况,那男子便先发制人的开口道。
“兄弟,你要被解放了。”
“哈?”
天轮教四阶修士皱了皱眉,不知道车外那个敲他玻璃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历,或许是一个小教的传教士,因为这个话术是那么的耳熟,耳熟到他想起了自己还是教徒时的时光。
但此时身负重任,他并不想节外生枝,也没时间在这里回忆往昔。
只想随便蒙混过去的天轮教修士随口附和道。
“众生解放战争于第二世纪末结束,你若说的是我的人生,那可能遥遥无期。”
他甚至还开着个玩笑。
“我说的不是这个,不过还是祝你好运,先生。”
裴狈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等那天轮教四阶修士反应过来,便快速没入了人流之中。
“奇了,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传教传到我身上。”
“你还是那么沉默寡言,挺好,也就属你跟我的时间跟的最长了。”
那四阶传教士随口赞扬了一句车前的司机之后,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流,听着耳机中循环播放着颂歌天父的曲目,不免的有些出神。
滴!滴!滴!
等等,刚才不是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吗?哪来这么多的车流和人流?
随着急促且极为刺耳的喇叭声不断的响起,天轮教修士敏锐地发现了一丝的不对劲。
他的逻辑产生了漏洞,大抵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招了。
是那个传教的家伙吗?
还是在他之前就已经中招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主要的是对方的意图是什么?接下来有什么危机要应对。
未知的危机往往更令人胆寒与焦虑,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面对什么。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
天轮教修士并没有过多的焦虑。
相反的坏消息是裴狈并没有给对方反应时间,所以他来不及产生这种情绪。
紧随着急促的喇叭声到来的是刺目的灯光与不停闪烁的双闪,凭借着超乎常人的精神力量,天轮教修士甚至发现卡车的雨刮器都启动了。
不该这样的和不该动的全动了,就是刹车灯没亮。
轰!
载着货的解放牌小卡车威力极强,至少三阶的狂信徒是反应不过来,也扛不住的。
巨大的轰鸣过后,驾驶舱直接被撞的严丝合缝了起来,零碎的肉末跟人民碎片被挤压了出来,血腥气遍布整个车厢,鲜红色的血液从驾驶位缓缓流向后座。
“咳咳咳……”
几口血沫子吐出去之后,天轮教四阶修士明显感觉到胸中的沉闷感好多了。
“该死的鼠辈。”
修士的心中恨透了那暗算他的家伙了,但现在惨遭算计,身负重伤,必须得忍气吞声一手。
向天父祷告一声之后,当机立断的运行起了闭气的法门,企图用装死来为自己拖延些时间。
只要恢复过来一点,只要给自己的同伴争取点时间……
街上的行人和车流对路边发生的车祸视若无睹,但却都不约而同的绕了过去,就好像这件事藏在了他们的潜意识之中,就像人行道上有一堆狗的排泄物就要绕过去那样自然。
“几明一暗,阴沟里的老鼠就喜欢玩这一套。”
“呵呵呵……”
天轮教的修士最终也等到了他想要等支援,裴狈对此的评价就是飞蛾扑火。
似真似幻,九假一真。
旁边一同去救火的人们是假的,旁边报警与打救护车的人们也是假的,交急跳下卡车的司机也是假的。
电动车的电池起火是真的,暗哨被骗过去也是真的。
扭曲且炽热的钢条从汽车中延伸出来,莫名的插入暗哨的身体之中,如同那黑白无常是锁链一般,任其如何挣扎,如何惨叫,终究改不了被那些钢条慢慢拖回烈焰中的结局。
狈,最为阴险狡诈,残忍至极。
“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似真似假谁先觉,不过浮生一场梦。”
裴狈手拿着一杯不知何时买来的奶茶,对着火光中那一双绝望的眼眸举了举杯,高声吟道。
“焚身蚀骨何其苦,怎不与我贪欢响?”
“你……”
那修士眼睛瞪圆,如同铜铃一般,身体不断颤抖,不仅仅是因为烈火焚烧之苦,他此刻也着实是被气到颤抖了。
烈火灼烧皮肉的感觉不断刺激他的神经,在苦难的锤炼下,他终于看清了一切。
没有什么救火的人,有的只是那个被骗出来的暗哨。
没有什么突然冲出的大货车,有的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行动。
就连那个司机也是对方的人,钢铁制成的车架变形成为禁锢他的牢笼也是那个司机的手笔。
今天的种种可能也只是一个饵罢了,他这头大肥鱼算是咬钩了。
不甘,不甘!
他本来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凡间财富任其享用,今日只不过是助阵压场,为何却被这帮鹰犬给取了性命。
但那又有何用?
熊熊烈火焚尽了一切,无论权势也好,不甘也好,罪孽也好,全都烟消云散,化为灰烬。
人死如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