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怎么称呼?”芬格尔只来得及问出这一句话,随后就被夜笼送出了屋外。
下一个是楚子航,最后轮到了路明非,还没等他犹豫,猫头鹰从屋内咻的一下便消失在了夜色里,随之而来是骤然涌上心头的晕厥感,像是整个人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然后从几百米高的山坡上一路畅通无阻地滚了下来,这种窒息般的酸爽加恶心彻底征服了路明非。
他扶着Exelero的车窗干呕,恨不得把刚吃下去的泡面全吐出来,如果能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绝不会说出那句话。
“没用的我现在是秘党的重点监视对象,能参加葬礼已经是弗拉梅尔导师为我争取到的最大自由了,从我再回到这间屋子起,周围就已经布满了眼线。”
楚子航拄着刀,芬格尔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拉开车门。
这就是空间系言灵吗?副作用实在是太大了吧?战斗中如果能给对方来这么一下,这胜负的天平不就立刻倾斜了吗?
然而众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休整或者吐槽,芬格尔钻进驾驶座,Exelero的车灯狰狞地亮起撕破夜幕,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焦糊味儿哪怕是车内也能闻到。
“坐稳了!”
芬格尔踩下油门,引擎轰然咆哮。
负责监守的人员终于发觉不对劲了,先是莫名奇妙的动静,随后是数只禽鸟冲出屋子消失在夜色里,再怎么迟钝的家伙都会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然而Exelero已经发动,这台隶属于执行部的专车在芬格尔那暴力的驾驶下终于展露了原本的野性,像一头狂怒的猛兽冲出人群的围堵,码表盘瞬间见底,一路狂飙将漆黑的校园从中割裂。
路明非坐在副驾接过后排楚子航递来的武器,卡宾和沙鹰,随后又挑了把合适的军用双刃匕首绑在小腿上。
武器箱里还有张字条,字条上圈着“速去”与“小心”,应该是夜枭留下的提示,楚子航将字条也展示给路明非看。
“速去我明白,这个小心是指什么呢?”路明非说,“难道有人要偷校长的遗骸吗?”
“应该是这样,但是圣约沙法教堂属于秘党的势力范围,毫不夸张地说,那里一整个军队在把守。”芬格尔握着方向盘面色凝重,“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那个人明显知道会有事情发生,但他选择通知我们而不是自己去。”
“除非……”
楚子航说:“除非我们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从卡塞尔到圣约沙法教堂原本的路程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但在芬格尔的手里,Exelero已经达到了惊人的300码,周围的风景全都模糊成线和面,再加上凌晨道路上的车辆本来就少,原本的耗时就这样缩短了一半。
他们很快就到了圣约沙法外的森林,Exelero喷着蓝火甩尾拐进了针叶林小道,视野很快局限起来,密密麻麻的林冠覆盖在小道的上空,枝桠错综复杂,置身其中连皎洁的月光都看不见一点,但幸好车灯的范围足够,通往教堂的羊肠小道在密林和夜色的掩护下也变得清晰。
“有人!”
路明非敏锐地听到了林冠之上的脚步声,声音很轻像是松鼠在枝干间跳跃,但直觉告诉路明非那绝不是松鼠!
声音快速接近。
“1点钟方向!”楚子航冷声说。
路明非眼疾手快,顷刻之间沙鹰探出窗外朝着楚子航指的方向开枪,子弹高速旋转着脱膛没入漆黑的林冠,没有听到击中人体该有的声音,反而是清脆刺耳的金铁声。
连串的火舌从黑暗中喷发,密集的子弹扑面而来,像急袭的暴雨。
“我来处理!”
楚子航话音刚落便抓住车窗的上沿猛地发力整个身子从车内钻出跃上车顶,前方恰好是左弯,君焰爆开,火焰和狂风凝成的龙卷脱手而出,整座针叶林都亮了起来,宛如一整桶汽油炸弹在林冠之上爆开,子弹全部被高温融化成了铁水。
可却连余波也没能波及到对方,反而因为厚厚的林冠被焚烧出巨大又空旷的开口,使得Exelero短暂地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
这台移动的热源立刻出现在热成像仪里并被锁定,路明非看见了那道肩扛火箭筒的身影,青色的傩面在月光的照耀下宛如苏醒的夜叉。
“师兄!”路明非大吼。
“看到了!”芬格尔踩下离合,手刹制动、换挡给油在瞬间一气呵成,仿佛资深的F1赛车手,黑色轿车沿着小路的外沿切入弯道的内径,留下一地飘逸的焦黑轮胎印。
“甩个火箭筒而已,轻轻松松。”男人语气相当淡定。
“以前怎么不见师兄你车技这么好?”
“男人嘛,总得有些技能压箱底。”
Exelero再度利落换挡,内燃机一昧的轰鸣,轮胎紧紧抓地,巨大的惯性让车顶上的楚子航差点都没能保持住平衡,他用蜘蛛切贯穿车顶将自己固定住,以提高君焰的精准度。
“当年要是有钱玩赛车,师兄我也不至于在这儿苦哈哈的屠龙。”
“卧槽,师兄你还有这经历?”
路明非发出惊叹,但他来不及继续追问,因为Exelero的一侧,又一个戴着傩面的黑衣人从漆黑的针叶林里冲了出来,沙鹰追着对方的脑袋狂轰,对方的速度倒是不快,但密林中树干很多,傩面穿梭在林间,手雷一颗接着一颗地抛了过来,却被路明非手里的卡宾在空中精准点爆。
君焰又一次喷发,将那些手雷产生的碎片全部挡了下来,然而火箭榴弹炮已经发射,足以掀翻中型坦克的炮弹在空中螺旋着划出一道道弧线紧追而来。
“该死!还带制导!”芬格尔从后视镜里看到那拖曳出大量白色蒸汽的火箭弹,看上去还是带破甲弹头的,这架势别说轿车了,就是装甲车来也不顶用啊!
楚子航深吸一口气,暴血开启,永不熄灭的黄金瞳熊熊燃烧起来,他准备用君焰将这颗火箭弹提前引爆。
“喂!”
芬格尔大吼,他连眼都不敢轻易眨一下,本身只有傻子才会在森林小道里飙车,一旦某个细节出了问题,比如方向控制,比如车辆本身,再比如道路上有无石子,车子在高速情况下会立刻失控,森林里留给驾驶员的抢救余地实在太少。
更何况芬格尔现在要顾虑的不止这些,还有君焰和数颗手雷带来的冲击力,这些都会影响他到对车辆的控制,虽然现在的车速对他而言不算多快,但也到了惊人的180码。
这种情况下失控撞上了树干,或许一棵古树都不够停下这头野兽,到那时也别说去调查啥校长的棺椁了,他们仨儿就已经进棺里了。
但芬格尔大喊不是想说这个,而是想提醒车顶上的楚子航,这是一颗破甲弹,不是穿甲弹。
“破甲弹靠得是金属射流,那个贯穿力,你的君焰挡不住!”
楚子航立即就要做出反应,可一旁穿梭在针叶林中的傩面终于出手,铁锁枪头轰然射出,而路明非也抓住这个间隙,沙鹰震响,大口径钢芯弹洞穿接连两颗洞穿他藏身的树干,击碎了他的颅骨和傩面。
但带着铁矛的锁链已经击中Exelero后轮的轮毂,瞬间就使后轮抱死,刺耳的刮擦声像是这台钢铁野兽的哀嚎。
“芬格尔!”路明非一把拽住废柴师兄的肩膀,试图将他推出驾驶座,却被师兄制止了。
“走!”
回应路明非的只有这句话。
“不相信你自己还能不相信师兄我吗?”芬格尔很淡定地说,哪怕是车辆失去控制疯狂打转的情况下,他也没有丝毫的慌张。
路明非忽然怀疑自己看错了,废柴师兄那张很欠的脸上居然浮现出几分没落,路明非想起了圣斗士星矢,他见过这种表情,黄金狮子座雷古鲁斯在力竭之时露出过。
独属于天才的奇怪表情。
悲伤很淡,傲气十足。
仿佛穿越无数阴霾后想起了曾属于自己的辉煌时代,当时的意气风发成了勋章也成了伤疤,在记忆深处里铮铮作响熠熠生辉。
铁矛卡在轮毂中,甚至前端还扎破了油箱,铁锁像收回的卷尺那样死死地缠住车轴,几乎在同时车辆就开始了侧翻。
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车身与地面摩擦产生的火花数次点燃油箱中洒出的油,可芬格尔才刚刚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蜘蛛切立即出鞘,顾不上稳定身形了,楚子航双手反握长刀利落地竖切横割,布满鳞片的铁爪将车顶的铁皮掀开,他试图直接将芬格尔拽走。
可车辆在此时轰然抖动,听起来像是发动机转速过高突然被干涉导致的爆缸,楚子航被这股巨力震飞出去,利爪撕扯下一大块的铁皮。
“bro!借刀耍耍。”
在跳车之前的最后一刻,楚子航听到芬格尔这么说。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得了的险境。
楚子航点点头,蜘蛛切脱手而出,他知道芬格尔能看见,因为这货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刀柄。
路明非也冲了出来,还未落地翻滚之前沙鹰便瞄准了林冠上的那副青色傩面,毫无疑问,将他直接击毙,那人黄金瞳才刚刚亮起,连言灵都没有来得及释放,就带着火箭筒坠到了地上。
Exelero连续翻滚,金属碎块四处飞溅,车灯和双闪急促跳动,流线夸张的整体曲线此时已经逐渐被破坏,扫帚形的车尾更是因为铁矛的撞击不成样子。
这台经过装备部从两座改造成四座的防弹轿车带着它500万欧元的身价冲出了道路,沿途古树接连断裂,草皮和植被碾成泥屑,RpG破甲弹呼啸着掠过黑暗的针叶林,尾焰的火光连续照亮沿途的每个角落,因为漏油造成的着火使得车辆在热成像制导中愈发清晰,让人无处遁形。
楚子航浑身肌肉都绷紧起来就要冲出去,被路明非按住了肩膀,力道之大根本不像路明非的手劲。
他不解地回过头,却见到路明非屏住了呼吸,瞳孔里倒映着那逐渐消失的火光,坚定异常。
废柴师兄不会死得这么窝囊,要知道在那次雨夜的高架桥,师兄救他于伪奥丁和死侍之中,那么多的敌人,师兄却让他开着那辆白色的迈巴赫去救他想救的女孩。
谁都知道那种情况被独自丢下会是怎样的结果,他那时被冲昏了头脑,再加上师兄莫名其妙的自信,让他再三犹豫之后选择离去,其实他不知道师兄是怎么撑下来的,但他打心底里无条件相信师兄,哪怕师兄是血统吊车尾,万年F级。
可是血统衡量不了一个人的能力,就像他路明非,如果不靠着和路鸣泽的交易,根本达不到S级的标准,对于名头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同理,F级也绝不会是芬格尔的实力,光那一身结实的肌肉就不止了,路明非更愿意相信废柴师兄是故意留的级,指不定是为了某个女孩或者是让人心灰意冷的爱情。毕竟爱情是路明非能想到的最厉害的枷锁。
当然如果说F级是指节操,那路明非绝对深信不疑,或者拍案叫绝,因为F级很可能都不是这货的下限。
爆炸还是发生了,在路明非乱七八糟出神的时候。
白炽的火光直冲云霄,宛如一道火柱似的从针叶林中拔地而起,哪怕隔着数百米的距离,热浪仍然传到了楚子航和路明非的脸上。
但那是Exelero的油箱产生的动静,不是破甲弹造成的声势,破甲弹没能发挥出任何作用,甚至连引信都没有点燃。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愣住了,因为在他们眼中黑色火焰缭绕的扭曲长刀从火焰中探出,没有丝毫滞涩地切开烟云和Exelero的车体。
十数米半径的爆炸和咆哮的破甲弹全都一分为二,金属射流逆着刀刃被切成两束流光,将地面融出夸张的坑洞。
四面八方都是火幕,芬格尔从裂开的缝隙中走出。
他平静地举起手中的蜘蛛切,如漆如墨的黑色火焰徐徐从刀上褪去,露出雪白的刀身和“蜘蛛山中凶祓夜伏”八字铭刻。
“真不错!好刀好刀,拿来削雪茄肯定好使!”
他朝着远处杵着和古树似的两个家伙挥舞两下刀柄,“喂,你们两个还愣在那儿干嘛?”
随后又摸了摸光秃秃的屁股,刚才的爆炸把他名贵西装的后背全炸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