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心记得，上午这位大妈还在她这里买过几个碗碟。
“大妈，您知道这家人？”她凑过去。
几个人互相对视，也都凑过去听。
大妈原本不想多说的，但她忍不住。
刚刚她过来跟问碗碟价钱，面前这个身量有些瘦小的小伙子耐心十足，要的价钱也公道。
甚至见到提着菜来看热闹的妇人，也都会帮自己推销一下南瓜。
眼见着高家欺负外乡人，她怎么能不帮一把。
她四处看看，街上现在人少，高家的人也不在附近，才继续说。
“你们是宣朝人吧。”大妈先是确认了一下顾泠心一行的身份。
顾泠心点了一下头。
“自从宣朝断了和凛族的互市，集市东西就一茬差过一茬了。高家，”大妈指指刚刚那个家仆离开的方向。“高家的家主胆子大，到边境去跟宣朝人进货，再高价回来卖，现在都盖起大宅子了。”
“你说巧不巧，你们的货和他们的货，刚刚好撞上了，知道为什么你们的生意这么好吗，因为高家卖的比你们的足足贵了两倍。”
大妈比出两根手指头，然后煞有介事地说，“把你们的东西买了，再高价卖出去，也是赚，他们不会让你们继续待在这里的。”
几人这回算是彻底听懂了。
高家的人和大宣的商人有贸易往来，然后一起赚钱。
萧长晏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想起了那面漏洞的城墙，又想起乔家的那些财富，在他和皇兄不知道时，大宣竟然已经千疮百孔。
也难怪京城会渗透成那样了。
顾泠心也想到了这些，不过她稳住情绪，继续问，“大妈，我们是云州人离得近，想着薄利多销，所以报的价钱都是宣朝的正常价。这对凛族人是好事儿。我们不嫉妒高家，也不想涨价，就是想多卖两天把自己的货都卖完，您看能有什么办法吗？”
大妈有些惊讶地看了顾泠心一眼，随即拍拍她的手，“傻孩子，这不是一样的吗。你们就按原价卖给高家，赚到的钱还不是一样的。”
这年头出来做生意，都是为了财，特别是这个集市上的大宣人。
像顾泠心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是这样你们不是就买贵了？”顾泠心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现在也只能故作不知，扮演个十几岁的热血少年了。
“哎呦，你这孩子真傻。”大妈越看顾泠心越喜欢，一看就是个实心眼的，这年头卖东西的有几个会管买东西的死活，她居然就这大大咧咧说出来了。
“好，既然你们不想向高家低头，我给你指条道。”大妈笑笑，示意顾泠心凑近些。
大妈对着顾泠心耳语几句，便退开了。
顾泠心向大妈道了谢，“多谢，不过我们还是连累您了，我们帮您把摊子换个地方。”
一会儿发生争端，也省得大妈被殃及。
大妈笑笑没有拒绝的意思，孔文泽和孟嘉良对视一眼，便蹲下来帮大妈收拾摊子。
等萧长晏想要也搭把手，孟嘉良和孔文泽已经把摊子送走了。
萧长晏自觉没趣，转回来问顾泠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泠心却抿唇一笑，“等师兄他们回来一起说。”
——
下午，摊上来的人更多，听说这摊子货物又便宜又好，都聚过来了。
只是，他们发现很多东西都已经卖光了。
原本整整两车的货也只剩下半车了，原本五个人卖货也只剩下一人了。
其中一个排到人群外的人大为光火，不停埋怨一旁的媳妇，“我就说，不应该等，你非不听，现在好了，等到我们，东西都没了！”
孔文泽耳聪目明，除了这个人的抱怨，周围其他人的不满也都听见了。
还有人埋怨他们的货卖的太快的。
他只是，笑笑，反正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鱼，随便应付应付就行了。
“让让，让让！”排在前面等着挑东西的人被推到两边。
上午出现过的高家家仆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人。
不过，孔文泽估量高家的家底，面前这位应该也不是大老爷，顶多是个说得上话的。
孔文泽觉得有些没意思，继续吆喝卖货。
“别卖了，别卖了！”家仆冲着孔文泽喊了几声。
孔文泽眉心微动，然后被摊子挡住的脚踢起一块石头。
“啊！”刚刚还趾高气扬的家仆顿时弯下腰，捂住了自己的腿。
从后背看，就像是给孔文泽鞠躬似的。
“高福，你干嘛呢！”高福身后那人原本还有些得意，看见高福的背影顿时来气。
平时带着高福出来，也没见过他这样窝囊。一个宣朝来的商贩，就把他吓成这个德行，没出息！
“大总管，我腿突然疼了一下，有人暗算。”高福只觉得腿疼的不行，顾不得其他，直接把裤腿挽起来，看到小腿前侧已经渗出了血丝。
“这谁能暗算你！”大总管高志气不打一处来，打了高福两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滚回去，把高怀叫来！”
高福哪敢不从，不顾腿疼，连滚带爬地往高宅跑。
一旁众人都在心里偷笑，特别是刚刚被高福扒拉到一边的人。
此时又重新合拢，开始买货。
“你们谁想和高家作对，就继续买！”
高志到底是大总管，比高福有方法多了。
果然一句话出口，摊子前面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
大家是想买便宜货，但和高家作对，搞不好是要没命的，不值当，不值当。
孔文泽见众人离开，表情依然悠哉游哉，仿佛他不是摊子的主人，只是个看热闹的。
“我们高家说过要的东西，还没有要不到的。”
高志得意洋洋，伸手拿起一个茶壶，“你们这东西好是好，可惜，没有办法和高家的东西比，我们凛族不稀罕你们的东西。”
然后他手一松，茶壶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哎呀，也没有好到哪去，你看看，都碎了。”高志看向孔文泽，“我们说了花钱买你们的话，你们居然还不走，不识抬举，就不要怪我们高家不留情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