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录》刊登的文章很快传到清远帝耳中。
清远帝捧着那文章,心中怒火再起。原本罚长辈之事已算宽容,但眼下此文已传遍坊间,皇室颜面扫地。
他脸色阴沉,毫不犹豫地命下新旨:“此事另有深查,所有参与欺辱秦臻之人,皆禁足三个月,其中包括即将完婚的王书瑶,婚后流程照走,但禁足期限需补满。”
至于昭华郡主,清远帝冷声道:“昭华行事放肆,辱及皇室体统,剥夺郡主封号,收回所有相关俸禄。”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郡主封号虽不是爵位,却代表皇室恩宠,昭华郡主不仅是礼亲王的嫡女,更是清远帝堂妹,此举已是皇室内部极重的责罚了。
礼亲王得旨,怒火攻心,急忙进宫求情,却被清远帝打发了。
“身为皇家儿女,行事不端,闹得众人非议,丢的是我皇室的脸。皇叔,你若再护短,莫怪朕不念亲情,连你一并问责!”
礼亲王暗暗咬牙,无奈之下只得退去。
回府后,他立即着手调查此事背后之人,尤其是文章的来源。
可《墨香录》的幕后主使沈家,却丝毫不为所动。
沈家虽非皇亲国戚,但祖上三代皆为国子监祭酒,家学渊源极为深厚。
现任家主也与朝中文臣、士林清流关系匪浅。
属于看似没权利,但大伙都得给一个面子,隐形权利极大的一类家族。
礼亲王想下手都无处可去。
那沈桓更是一个字不说,还把礼亲王派人送去的东西扔了回去,态度极其嚣张。
这事情又被清远帝得知了,气得连夜召见他。
最终,对于这件事,礼亲王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就此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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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昭书房内,窗外竹影婆娑。
陆玄昭正翻阅手边的文书,一旁的李述捧着一壶新酿的梨花白,悠哉倒了一杯,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你看墨香斋的新文章了没?居然敢登梦里归舟的那篇稿子,还直接点了昭华郡主的名。”
李述啧啧感叹,“沈家虽不怕礼亲王,但无缘无故趟这浑水,也太冒险了吧?”
陆玄昭闻言,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抬眸看了李述一眼,却没接话。
李述一拍桌案,笑着摇头:“不过那文章确实写得好,尤其最后那句,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通俗易懂,但却道出了许多将士的心酸。”
陆玄昭眼中微微一动,道:“不过也是实话。”
李述抿了一口酒,挑眉看向陆玄昭:“你这语气,莫不是也觉得文章有理?可这话搁在朝堂上说,礼亲王只怕气得不轻。”
陆玄昭淡淡一笑:“将士守边,是为护国安民。若他们牺牲后,家人都得不到善待,这天下谁还愿意为国出力?沈家不过登了一篇文章,却做了件明白事。”
李述又嘬了一口,放下瓷盏道:“啧,沈桓倒是有胆量,文章一出,礼亲王怕是气得砸了茶盏吧。不过话说回来,这梦里归舟到底是何方神圣?你说他会不会跟沈家有什么渊源?”
陆玄昭目光微沉,未置一词。
想到前几日青葵在王府人脉中周转的行为,心中已有几分了然,却不愿点破。
李述见他不答,忽然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话说回来,你那青葵丫鬟的手脚可真快,送信的事儿好像跟她有点关系吧?”
陆玄昭不动声色地抬眼:“管好你的嘴,别什么都往外传。”
李述一愣,随即摆摆手:“行行行,不问了。你这人,什么都藏着掖着,真没点意思。”
陆玄昭垂眸,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书页,却有一瞬的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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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那日长公主宴会结束后。
虞苏暴打一众贵女的事,在女眷圈内如旋风般传开。
林夫人听闻此事后,心情大好,眉眼舒展,连平日里嫌弃的饭菜都多吃了两碗。
事逢子岳被接到林家小住。
她揉着子岳白嫩的脸蛋,唉声叹气,“我可怜的子岳啊,听说你那未来的后母凶悍得很,连一群贵女都敢打。你说,将来她进了门,你可该如何是好啊?”
卫子岳懵懵地眨了眨眼:“外祖母,未来的母亲会打人?”
“可不就是打人!”林夫人故作惊恐,眉飞色舞地添油加醋,“听说当日,她连昭华郡主都没放过,掐腰、抡巴掌,打得人哭天喊地!这样的母亲,可不得让你从早到晚规规矩矩,稍有差池就挨打。”
小小年纪的子岳哪里听得懂这些,脑海中却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个凶神恶煞的坏女人形象,顿时吓得小脸煞白。
卫子岳回到卫府后,直接吓得病倒了,整日精神恍惚,连饭也不肯吃。
卫夫人心疼得不行,忙去林府询问缘由。
林夫人眉头一挑,假装无意地叹气:“哎呀,亲家母,这不是我多嘴。你瞧,这虞二小姐性格太过强势,这事传得满城风雨,子岳一听,能不害怕?”
卫夫人愈发觉得为难,回府后看着病恹恹的子岳,又心疼又犹豫,心中不免打起退堂鼓。
卫宵从母亲口中听闻了整件事情,眉头微皱,思索良久。
陆玄昭竟在朝堂上亲自出面,为虞苏与秦臻请命。不仅将众贵女严惩,还迫使清远帝亲下旨意。
卫宵双眼微眯,忍不住往别的方向想。
一个男人为女人出头?还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心里是何意?
他知道,陆玄昭向来不喜掺和这些琐事,此次却为虞苏不惜对上皇室贵女,着实让人玩味。
他虽想与陆玄昭交好,也绝对不能允许自己做接盘侠。
卫宵拿不住陆玄昭和虞苏的关系。
上门提亲的事情便拖了下来。
另一边虞娟丽和张氏忐忐忑忑。
生怕辅国伯上门提亲,又怕与顾绍幽会的事传了出去。
等了好些天,也不见有什么流言,一家人心里顿时放松了不少。
虞娟丽顿时知道定是虞苏故意骗自己,哪里有那么多目睹之人。
可无论如何,事情没有闹大,她心里生气却也暗自庆幸。
虞洪秋缓过来后,这才有时间关注虞苏的亲事。
虞娟丽的事情悬而未决,不能再让虞苏的亲事出任何纰漏,卫家必须尽快上门提亲,亲事一旦板上钉钉,便再无变数。
这日早朝后,虞洪秋见卫大人正准备离开,便直接走上前去,拱手道:“卫兄留步。”
卫大人停下脚步,疑惑道:“虞大人有何事?”
虞洪秋笑了笑,眼中却藏着几分急色:“两家的亲事,是不是该定下。这日子拖得久了,难免让人议论。卫兄以为何时登门提亲为宜?”
卫大人一愣,神色微窘,连忙敷衍道:“虞大人所言甚是,此事确有些拖沓。我回去与宵儿商议,择日登门。”
卫子岳一病后,别说卫夫人,就连卫大人都有些犹豫。
卫宵单身几年了,也不在乎多等等。婚姻大事急不得。
一旁的卫宵闻言,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却不好当场反驳,只能沉默跟在父亲身后。
陆玄昭路过时,正好看到虞洪秋与卫父卫子交谈,眼神微微一凝。
他思索片刻,转身唤来随从:“去请卫公子到府中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