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响起,磅礴大雨如豆般砸下,将晟都的所有人都打了个措不及防。
白无常刚到城门,感受着这场大雨的肆虐,自己身上也没带任何可以避雨的东西。只得待在一店铺下等雨势变小再离开。
可是这场雨仿佛不会停似的,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白无常不得不去到对面的茶楼讨杯茶喝。
大雨洗刷了多日的闷热,秋风也随着这场雨进入晟都,毫无防备。
白无常喝着热茶,静静的观赏着这场雨。
就在他拿起茶杯的一瞬间,杯子出现裂缝,瞬间裂成了两半,落到地上摔的粉碎。热茶洒落一地,白无常心里一阵不安。
不知为何,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越来越慌乱。
他拿出巾帕擦拭着自己被茶水打湿的手,擦拭之中,动作忽然一停。
他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面具放在一旁,窗边飘进的雨肆无忌惮的停留在上边。白无常忽然拿起桌边的剑,也顾不得面具,直直冲出了茶楼。
“客官,还没给钱呢您!”
顶着大雨,白无常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但现在心里就十分想再见一面白乐。他在大街上疯狂的跑着,大雨早已将他淋的狼狈不堪。但他并没有在意,只是不停的寻找着。
酥御轩,祈运楼。雨势很大,他们并没有带伞,说不定如今正在这两处避雨。
他也觉得是自己太过感性,但心中的不安逐渐的侵蚀着他,让他不得不去寻找到白乐。
酥御轩是个很小的店铺,白无常一眼便扫过了里边的众人,并没有白乐的影子。
酥御轩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人,但白无常却立刻抓住一人问道:“祈运楼在哪?”
所有人都被白无常吓到了,被抓住那人更是如此,慌忙的将手指向了一边。白无常没有停顿,立刻便朝着手指的方向跑去。
离开时他还不忘说了一句“抱歉”,让这所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他跑的很快,雨势也并没停歇。雨珠飘打在他的脸上,模糊着他的视线,但他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如一头猛虎一般在晟都里横冲直撞,但他身手灵活,没有撞到行人与商铺。
突然,祈运楼三个大字映入他眼帘,随之而来的还有撑着伞刚走出门的白乐与惊羽。
没事。
白无常大口喘着粗气,呆滞的望着他们。可就在他抬起头的同时,祈运楼二楼窗口坐着一名身着黑衣的人,十分刺目的进入他的眼中。
白无常看见他刀刃出鞘,一跃而下朝着白乐砍下。
他大喝一声:“乐乐!”
白乐猛的回过头,只见白无常正满身湿润的朝着自己冲来。白乐还没有反应,白无常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前。
风归出鞘,剑风随着雨水与刀刃相交,强大的剑意让那人猛的一退。
惊羽被吓到了,大白天的竟然还会有人行刺!
白无常满脸阴鸷,如厉鬼一般盯着行刺之人。那人眼神惊恐,但却再次朝着白无常冲来,刀刃狠狠劈下。
白无常轻松应下,随后将白乐带到了祈运楼里,让他好生躲着。
“哥,你不是在皇宫里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无常如今无心与他解释,但还是补给了他一个愧疚的笑:“你先好好躲起来,哥哥先把这人处理了!”
白无常温柔的擦净了他脸上的雨水,随后再次出去,迎战那名刺客。
这人身手不错,能与白无常接上几招但也仅仅只是几招。若想安然离开白无常的剑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二人交锋几次,那人身上很快就多出了很多剑伤,但白无常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甚至他刚才被打湿的衣物,此刻貌似已经烘干了。
雨依旧哗啦啦的的下着,但似乎滴落不到他的身上。二人的实力差距此刻正越来越大,那人已经逐渐感到绝望。
白乐与惊羽此刻正在祈运楼中看着外边白无常。那骇人的剑术让惊羽敬佩不已,看的瞠目结舌。
可是突然,那人突然往祈运楼跑去,貌似想越过白无常去刺杀白乐。可白无常又怎是等闲之辈?立刻闪身到了他的身前,将那人轰的打了出去。
可是那人的刀已经扔了出去。白无常向后一看,方向并不是朝着白乐去的,而是一根立柱。
他心中松了口气,但奇怪的是那把刀竟轻松的将粗大的立柱斩断。支撑的立柱一断,祈运楼重心也跟着倾倒。
白无常看着周围,偌大的祈运楼因为一根立柱的倒塌竟摇摇欲坠?他明白其中一定有问题。
惊羽反应很快,立马抱着白乐准备往外跑。但刚才被白无常击飞的那名刺客在所有人不注意之间来到了他们身前,手上还拿着一把小刀。
惊羽慌乱之中,将白乐放在了地上,随后挡在了白乐身前。刀刃刺进他的左肩,但他也很快用自己的身躯将那人死死抱住,将他推了出去,尽量离白乐远些。
白乐着实被吓到了,他无措的坐在地上。但祈运楼也开始倒塌,白无常正欲离开,但看见还在里边的白乐,霎时间慌了神,不顾一切的冲到了白乐身旁。
祈运楼一瞬间轰然倒塌下来,漫天的朽木朝着二人砸落,白无常提剑挥砍,但仍旧挡不住更多的木头。
随着轰的一声,刚才还喧闹的祈运楼瞬间成了被大雨侵蚀的废墟。
而楼里的众人,也顺着大楼的坍塌,深埋在废墟中。
白无常与白乐,也随着众人一起,被深埋在里。
巨大的坍塌吸引了正在晟都巡视的侍卫,当他们赶到时,已然看见的是一片废墟。
惊羽将那刺客交给了其他人后,颤抖着来到了废墟前,茫然无措。他的左肩还插着那把行刺的小刀,但此刻的他感受不到疼痛,因为他的小少爷正被压在下边。
“快来帮忙啊,白乐少爷也被压在了下边,快来啊!”
惊羽简直是慌乱无措,他不停的用手刨着那些倒塌的木块,压根没有在乎自己左肩的伤口。
因为白乐是吏部尚书白廷之子,又是从小在宫中长大的,所以很多侍卫都认识白乐。听此一说,也顾不得其他的,赶紧遣人去通报。其余人也慌忙的前来帮惊羽一起挖人。
此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晟都,因为晟都每个建筑的修建都与工部脱不了干系,所以当消息传入当朝工部尚书的耳里时,他的头发都几乎变得半白。
当朝工部尚书彭奇可谓是年少有为,仅仅四十岁就当上了工部尚书,简直骇人听闻。如今快接近五十的他,收到消息时正在家中午睡。谁知一觉醒来,天都塌了。
彭奇知晓白乐对于当今陛下的重要性,太子去世后,白乐的待遇与太子无异。他很快便赶到了现场,急的身体颤抖,一直说“快、快挖啊”。
他近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怎的知晓这祈运楼怎的会突然坍塌?又怎会知晓白乐又会在祈运楼里?
很快,白廷也急匆匆的赶到。看到眼前的一片废墟,他感到天旋地转,若不是一旁有人扶着他,或许他也会立刻栽倒在众人眼前。
他用手擦拭着脸上的雨水,又像是擦拭着自己的泪水,怒吼道:“若是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别想好受!”
跟着白廷而来的还有皇帝身边的千牛卫,可想而知这件事已经传进了陛下的耳中。而陛下也是十分重视,也将自己身边的亲卫给派了过来。
彭奇也是不停的祈祷着,祈求白乐小子一定要没事啊!如今自己一定是脱不了罪责,他只希望白乐可以安全,不要再出事。
大雨一直下着,尽管如今晟都的道路上都是石路,但这些店肆下方却都是泥土。如今祈运楼一倒,地基被压毁,泥土也逐渐显露出来。加上大雨的冲蚀,此刻废墟已变得泥泞不堪。
所有人都忙不迭的挖着废墟,也慢慢的救出了里边的很多人,但仍旧没有见到白乐的身影。
“大人,雨势太大,如今将下方的泥土都冲出来了,这使得搬运更加困难。”
白廷怒吼道:“不论如何,赶紧把我儿子救出来!”
他又望向一旁的彭奇,随后大声的斥骂着:“都是你们工部的过失!若你们当时稽核的时候好好审,能出今天这等茬子吗?彭书哲我告诉你,若我儿子出了事,你也别想好过!”
彭书哲是彭奇的字。
彭奇自知理亏,也不敢辩驳,只得由着白廷一直斥骂着自己。
惊羽的双手已经被木削划破了许多伤口,如今满手都是血。再加上他的左肩还有着伤口,此刻的他有些体力不支了。
因为这场坍塌,晟都的金吾卫,千牛卫,工部的人,刑部的人,大理寺的人都来帮忙,足以看出白乐的重要性。
惊羽最后是被人强行带走的,宫里的御医也一直在一旁候着。周围已经被搭起了雨棚,白廷看见满身是血的惊羽,也是触目惊心。
“老爷,少爷、少爷他……”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有人行刺,人已经被抓住。但不知怎的,祈运楼就倒了。少爷也被……”
惊羽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哽咽起来。白廷也不愿再多问,命人将他抬走去医治了。
祈运楼很大,几乎是晟都最大的酒楼。但好在周围店肆离的较远,没有危及周围其他店肆。尽管救援的人很多,但又多又大的木头也是让所有人为难。再加上地上的泥泞,更加困难。
白廷坐立难安,他不停的来回踱步,每救出一个人他眼中都发出了精光,但每次都不是白乐。
他祈祷着,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没事的。
祈运楼坍塌时,白无常及时来到了白乐身边。尽管他用尽全力挥扫着落下来的横木,但数量太多,他也难以全身而退。
当白乐睁眼时,他眼前一片黑暗。周围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应该是大雨透过木头留下的。
他害怕的心情达到了顶峰,正想移动,一只手抚过了他的脸。
“别动。”
白无常的声音传进了他耳中,这使得他害怕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想起来祈运楼坍塌时,自己的哥哥来到了自己身边。
“哥,你没事吧?祈运楼怎么会突然塌了?”
“有人动了手脚,你小子最近惹到谁了?竟这般想要杀你?”
白乐当然不知道,他只能默默的摇摇头。可看着周围的黑暗,就算有着白无常在他身旁,但是还是会感到害怕。
“哥,我怕。”
白无常温柔的摸着白乐的头,轻声安慰道:“哥在,别怕,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对不起,乐乐。”
白无常的突然道歉,让白乐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扭头去看白无常,却被后者牢牢按着,不让他转头。
“若不是我把你带到祈运楼里,你也不会和我一起被困在里边。若是当时我能把你带在身边,你也不会受这种苦。”
白乐慌乱无措,明明是自己当时因为害怕,所以才错过了最佳的逃跑机会。明明是自己的错,但却被自己的哥哥揽去责任,七岁的他不知什么是愧疚,但他心里却十分难受。
“哥哥,是我的错。”
白无常温柔的摸着他的头,想尽量让他感到安心。可是身下的白乐却听见,白无常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这不禁令他感到担忧。
他想扭头,但白无常并不让他移动,仿佛他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但他身后是白无常,为何不让他回头呢?
“哥,你怎么了?”
“哥没事,你别多想,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出去。有哥在,你放心,哥哥会一直保护你的。”
白乐感到一阵暖心,可是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手上逐渐滴落着热热的,黏糊糊的水滴。他不安的抬起手,借助上方木缝透露出来的微末光亮看见,这好像是血。
这不是他的血,这是自己哥哥的血。
他颤抖着发出来询问,“哥,你流血了?”
“哥知道。”
白无常声音也逐渐变得小了起来,但依旧温柔的安慰着自己身下的弟弟。
白乐此刻再也忍不住 他的眼眶中已经含满了泪水。他不顾一切的扭过了头,可身后白无常的模样让他心跳一窒。
白无常支撑在他的上方,但左肩和双腿已经被木块刺穿而过,血随着木块慢慢滴下,渗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