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三人在路上走着,身后数十米远左右、跟着一众皇宫派来的侍卫宫娥。
季云竹蹙眉,回身瞧了眼后头数十人,确认自己说话不会被听见、这才小声询问:
“ 母亲、皇后娘娘这两日、可有什么为难您的?”
商余琦好笑看她一眼,随即温声回应:
“ 皇后娘娘是本宫的皇嫂,素来贤名远播、为何会为难于本宫?”
季怡萱也面露哑然:
“ 可是母亲、你们在皇宫好些时日啊,昨日都寅时了才回来 ”
随后也向后头瞧了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 还带回这些个眼线 ”
商余琦笑容未变,淡声开口:
“ 陛下厚爱,怕咱们刚回京无人伺候,才拨了这些人啊 ”
“ 多说无益,眼瞧着到了 ”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纷纷闭紧了嘴巴。
···
在视线所及之处,一块龙飞凤舞的 “ 逍遥王府 ” 烫金牌匾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座王府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它或许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往,但如今却显得无比萧条。
王府的门房处仅有两名年迈小厮在把守着,看起来无精打采,似乎对这份工作并不上心。
再看那左右两侧的石狮子,原本威风凛凛的它们此刻身上竟然爬满了青苔。
虽然有人曾仔细地擦拭过这些青苔,但在阳光的照射下,仍能看到那淡淡的青色印记。
而那扇由黄梨木制成的大门,上面原本鲜艳的朱漆经过漫长岁月的洗礼后,颜色已经变得十分淡薄,仿佛随时都会剥落下来一般。
至于那用青砖堆砌而成的墙壁,其缝隙之间更是出现了数道深深浅浅的裂痕,犹如老人脸上的皱纹,诉说着岁月的沧桑与变迁。
商余琦眸光幽深,思绪飘远。
昔年仍在京时不得见风光无量,如今更是萧条落寞。
小厮远远见着来人,小跑着上前行礼:
“ 奴才见过余琦长公主、见过佳乐郡主、南阳县主 ”
商余琦思绪勾回,浅笑开口:
“ 快快免礼吧,轩云可在府上?”
小厮忙不迭点头:
“ 在呢在呢、一大早世子就嘱咐厨房做上菜了,知道您今日要来、正在里头等着呢 ”
商余琦笑笑,跟着小厮走到门口,随即玉手竖起,淡声吩咐:
“ 本宫去见见侄儿、诸位在此地稍等片刻 ”
身后数十人纷纷行礼:
“ 奴婢(奴才)遵旨!”
···
当缓缓走进院门内,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
那原本由青石精心铺就而成的台阶,如今已被厚厚的青苔所覆盖,仿佛时间在这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而院墙之内,爬墙虎肆意生长着,它们紧紧地攀附在墙壁之上,几乎将整个墙面都染成了一片翠绿,其间还有一些已经枯萎的藤蔓,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此时,两名婢女正手持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那些多余的枝蔓,但即便如此,这满目的绿色仍让人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荒凉。
尽管有人打扫,但院子两侧仍然堆积着许多夏日微风轻轻吹落的树叶。
这些叶子或黄或绿,散落在地上,随着脚步的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更增添了几分寂静和落寞。
再看那曾经繁花似锦的花丛,如今却变成了一片杂草丛生之地,那些不知名的野草长得极为茂盛,完全掩盖住了昔日花朵的娇艳身姿。
位于假山中央的小溪,此刻已然干涸见底,只剩下些许乱石和泥沙,原本潺潺流淌的溪水,似乎已经成为了遥远的回忆。
而坐落在小溪上方的六角凉亭,则历经岁月的风雨侵蚀,显得斑驳不堪。
亭柱上的油漆剥落,露出里面陈旧的木纹;亭顶的瓦片也有不少缺失,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形成一道道光影交错的景象。
三人心里百感交集,她们先去过荣阳侯府,如今对比之下,皇家王爷还不如一个侯府气派,真是叫人发笑。
···
小厮倒是兴致极高:
“ 许久不见长公主了,奴才记着有二十多年了 ”
商余琦也笑着开口:
“ 是啊,如今本宫也快四十了 ”
小厮摆摆手,苍老的脸上满是开心:
“ 看着二位主子都好好的、奴才就放心了,前几日世子回来,也说王爷如今身子好着呢 ”
商余琦点点头:
“ 是啊!哥哥身子好、本宫就放心了,对了、这些日子除了慕青,王府可还有旁人上门?”
小厮苦笑:
“ 长公主、您不是不知道,咱们逍遥王府不比从前啦,慕青公子老奴瞧着和您生的像,倒是不像驸马 ”
商余琦点头笑笑,笑容带着几分牵强,袖中的手死死攥住。
约莫一炷香,一行人就行至正院。
···
在那张散发着古朴气息的黄梨木四方桌之前,商轩云和季慕青相对而坐,正在全神贯注地下棋。
季慕青那英俊的面庞之上此刻布满了凝重之色,他微微皱着眉头,手中紧紧握着一枚洁白如雪的棋子,仔细地斟酌着应该将其落在棋盘的哪一处。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商轩云却是一脸轻松自在,笑容如同春日里和煦的微风一般温暖宜人。
他身着一袭轻便的武袍,那剪裁得体的衣袍、完美地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线条,充分展现出练武之人特有的矫健风姿。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仅仅只用一根简单素雅的带子随意扎起,显得干净利落又不失潇洒帅气,如此装扮更是将他原本就俊朗非凡的面容衬托得愈发引人注目。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商轩云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
他迅速放下手中刚刚拿起准备落子的黑色棋子,然后面带微笑地站起身来,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流畅。
紧接着,他双手抱拳,向着来人恭敬地行礼:
“ 侄儿见过姑母、见过佳乐表妹、南阳表妹 ”
季慕青抬头,放下棋子快跑上前:
“ 阿娘!姐姐、妹妹你们来啦!”
商余琦嗔怪看了一眼季慕青,随后温笑着扶起商轩云:
“ 好孩子、快起来,慕青这小子在你这可有闯祸?”
商轩云笑着引众人落座,随后开口道:
“ 慕青乖着呢,姑母莫忧心 ”
随即摆手,白桦领命端上茶水。
商轩云似不好意思般开口:
“ 王府不比以前,姑母别嫌弃 ”
商余琦摆了摆手,浅笑道:
“ 你这是哪里话,一家人何来嫌弃?这也是本宫长大的地方 ”
商轩云看向季云竹和季怡萱,温和问道:
“ 两位表妹近来可好?在京都可有何不适应?”
季怡萱满眼星星开口:
“ 表哥!这真是太好玩了!”
季云竹歉意笑笑:
“ 表哥勿怪,这孩子没规矩 ”
商轩云笑笑:
“ 怡萱天真烂漫,和我的锦瑟一般,有何怪罪之意?云竹这孩子就是太端庄了些 ”
话落看向商余琦。
商余琦接话笑笑:
“ 这孩子像你姑丈,成日里就记着那些酸书,说来本宫也疑惑,此番怎的就你一人前来?云清、锦瑟跟鹤哥儿都没来?”
商轩云儒雅浅笑:
“ 路途遥远,尧城大营不日又要去新的副将、父王跟鹤儿走不开,云清和锦瑟还小,有的是机会、不必急在一时 ”
商余琦视线对上商轩云,笑着开口:
“ 云竹、你带上弟弟妹妹去逛一逛,母亲有话要同轩云说 ”
季云竹三人利落起身、行礼道:
“ 母亲、表哥,那我们先行一步 ”
···
待三人出去,商轩云豁然从椅子上起身,面色阴沉、坐在商余琦身侧,面色低沉开口:
“ 姑母!岭南王一脉已经走通了大长公主的路子,留京已成必然!”
商余琦疑惑,正要出声,商轩云以手附耳又道:
“ 王府如今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府上除了老人都是细作 ”
“ 暗处也隐着高手 ”
商余琦会意,面色带笑:
“ 轩云、快上前来让姑母瞧瞧,上次一别都多少年了,本宫记着你那时候、还是个小豆丁呢 ”
商轩云笑着上前拉过商余琦的手:
“ 姑母您风华正茂,侄儿瞧着跟离京时没区别 ”
随即又小声贴在耳边说:
“ 如今只一条路子,长安王!咱们一脉与旁人走得远,他得陛下眷顾、只能靠他了 ”
商余琦点点头,随即帕子掩住嘴角、捂笑道:
“ 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哥哥身体可还行? ”
商轩云笑着回应:
“ 托姑母的福,父王现下好着呢,来时还嘱咐侄儿,定要好好瞧瞧姑母如何了,如今瞧姑母这般、待侄儿回去,父王定能放心 ”
商余琦点头:
“ 本宫也记挂着哥哥,等回去了别忘了替姑母传达思念 ”
随即美目一凝,低声说道:
“ 云竹正值妙龄,商镜黎好女色、想必不会拒绝 ”
商轩云含笑点头:
“ 姑母放心 ”
暗处草丛传来异动,似有人出去。
商轩云耳力其佳,听着声响,笑容不变,眉峰一挑、二人继续寒暄起来。
商余琦接收到侄子信号,笑着开口:
“ 嫂嫂如今身子可还康健?”
商轩云叹气:
“ 母亲身子一向不好,此番过来、侄儿也很是担心 ”
商余琦叹气,拍拍侄子的手温声宽慰:
“ 嫂嫂是有福之人,吉人自有天相,轩云不必忧心 ”
商轩云点点头:
“ 姑母说的是 ”
商余琦又笑道:
“ 本宫瞧着慕青在你这儿甚至妥帖,公主府都是女眷也不方便,就让他在你这住着吧 ”
商轩云含笑点头:
“ 只要姑母不嫌弃,表弟想住多久都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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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将至,夜幕降临,一行人用了晚膳,商轩云依依不舍送三人出门:
“ 姑母、表妹,日后常来啊 ”
商余琦笑笑:
“ 轩云放心 ”
季云竹面上浅笑:
“ 日后慕青有劳表哥照顾了 ”
季怡萱轻哼:
“ 表哥疼哥哥,肯定会好好照顾的 ”
商轩云大笑,捏捏季怡萱脸颊:
“ 表哥也疼萱儿 ”
商余琦嗔怪看着季怡萱:
“ 好了萱儿,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下次再来看表哥吧 ”
随后拉着一脸不满的季怡萱回身。
商轩云在背后笑着目送:
“ 姑母慢走 ”
···
行至繁华街道,商余琦收起脸上淡笑,面色冷凝。
季云竹瞧着神色不对,瞧了瞧后头跟着的人颇远,大街上热闹不已,才低声询问:
“ 表哥可说了什么?”
商余琦叹气:
“ 如今王府被监控,且岭南王一脉已经得手 ”
季怡萱杏眼圆睁,低声询问:
“ 这 ··· 这怎么这么快!”
商余琦叹气连连,眉间紧皱:
“ 云竹、得靠你了 ”
季云竹疑惑不已,指着自己:
“ 我?”
商余琦瞧着她,眸光幽深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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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城,这座繁华而热闹的城市,经历了昨日的风平浪静之后,今日恢复了些许生机与活力。
城中的士兵和将领们依然如往常一样,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在街上巡逻,他们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存在危险的角落。
与此同时,城中的百姓们、也因为昨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逐渐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人们纷纷从各自家中的院子里走出来,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家长里短:
···
“ 到底是京官来了,彭大人日日盯着都不成,人家一来就没事了 ”
“ 听说昨日夜间还来了位王爷!”
“ 是呢!呦你们是没瞧见,那叫一个一表人才啊!”
“ 我说他婶子,你一天就瞧人家长相 ”
“ 真心话儿啊!你们瞧见就知道了,我可没撒谎啊 ”
“ 彭大人尸首运回京都了,听着几位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恩典、叫朝廷厚葬彭大人呢 ”
“ 咱们金鳞在彭大人治理下、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好人该有好报啊!”
“ 还不知道等这事完了,咱们会来一位什么样的县令呢 ”
“ 咱们平头百姓关心这事干嘛、什么县令都得让咱们衣食丰足,你们呐就别操心了 ”
···
县衙内,商镜黎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修长白皙的手中、指尖捏着根牙签,优雅剔牙。
全奉民小心询问:
“ 王爷、今夜咱们是不是还准备着?”
商镜黎抬眼瞧了他一眼,淡声回应:
“ 这不还没抓到人吗?那自然得准备了 ”
杨峰刚吃完晚饭,擦了擦嘴巴从外间走进来,朗笑开口:
“ 想不到这吴田手艺这么好,末将山珍海味也吃了不少,吃他这饭、也不觉得逊色到哪儿去了 ”
李世亮在一旁小心赔笑:
“ 将军过誉了,不过吴老做饭手艺确实没的说 ”
范让明深觉有理,赞同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