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舟突然发起的这场改革,迅速就取代了他于冰原大杀四方的事迹,变为新的热搜,成为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人们口中滔滔不绝的话题。
底层百姓们的反应极为热烈,提及新君皆是赞不绝口,对新政更是打心底里欢迎。
然而在满心欢喜之余,他们却又隐隐感到一丝忧虑,‘官’字两张口,说起来头头是道,可真到了实际施行的时候,往往又是另一番景象。
陛下的本意可能是好的,可新政要从朝堂之上落实到百姓当中,中间隔着层层环节,谁能保证不会走样呢?
他们满心期待,却又害怕希望落空。
而夏国的其他阶层,对此的态度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官僚豪绅们上一秒还在不遗余力,称赞自家陛下在冰原缔造的辉煌壮举,下一秒就纷纷变了脸色。
“往年光那‘土地过户税’就能买三匹灵驹,如今新政一来,本官恐怕连草鞋都穿不起了!”
某位县令发出哭嚎:“陛下这不是逼咱们去死吗!”
“老夫原本坐拥佃户十万,每年收租粮可达百万石,可新政之后,竟只能留下区区祖宅三亩!”
那江南首富也是哀叹连连:“这让老夫如何养活一家上百口人啊!”
小到地方土豪,大到一省总兵,无一不对新政怨声载道。
“开什么玩笑!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要废除我世袭多年的爵位?!!”
熙宁省萧府,总兵萧军一拍桌子,气的吹胡子瞪眼,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父亲大人......”萧军的儿子萧玄,也是一脸的忐忑:“您可得想个法子,劝劝咱们当今皇上啊!”
他还未享尽这荣华富贵,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被剥夺爵位!
后若要全凭自己打拼,光是想想都让他头大。
“这我当然知道......”萧军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少年皇帝那张冷漠无情的脸。
对方明明只有十五岁,可在推行新政时,手段却如此果决狠辣,每一条政令都直戳他们官僚贵族的要害。
“不过,光凭我一人之力,怕是难以扭转乾坤......”萧军沉思片刻后说道:“得发动其他同僚一起才行。”
“发动同僚?”
“是啊,这大夏朝一京十七省,都是在咱们总兵的肩上担着,陛下这么做,实在是很寒咱们的心!”
萧军朗声道:“我料想,其他总兵定然也不愿这新政顺利推行,若我们联合起来,一同上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陛下或许会权衡利弊,改变主意。”
“那…… 倘若陛下心意已决,不为所动呢?总不能逼宫吧?”萧玄担忧道:“陛下的实力,可是冠绝天下啊......”
倘若这是一个普通世界,那让一个皇帝不小心易溶于水的操作还是可以一试的。
但可惜这是高武世界,萧玄清楚,即便是所有的总兵绑一块,都不够陛下一只手打的。
“你这逆子,休要胡言乱语!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万不可提!”
听见这话,萧军脸色骤变,厉声呵斥道,旋即又缓和语气,“不过,咱们倒是可以来个消极应对。”
“陛下再怎么强大,终究也只是孤家寡人,这偌大的夏国,千头万绪,政务繁杂,他离不开我们这些臣子为他分忧解难,治理天下。”
“消极应对?万一陛下雷霆震怒,伏尸百万,那可如何是好……”萧玄心有余悸,忍不住提醒道,他可清楚这位新君是多么有魄力。
那可是敢孤身一人杀进冰原,屠尽其高层的枭雄!
“杀,他能杀的过来吗?”萧军轻笑一声:“没错,陛下的确武力天下无双,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了财和权,大部分人可以说是连命都可以不要!”
“陛下制定的这一系列措施,是在动摇夏国所有官僚贵族的根本利益!”
“可偏偏这些政策的推行,又离不开我们这些官僚,你觉得,谁会心甘情愿地去推行一套严重损害自身利益的政策?”
“呵呵,新政注定是推行不开的。”
“当然,公然违抗圣命,我们自然没这个胆子,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个中环节,只需稍稍动点手脚,歪曲一下政令的本意,新政的内容便会面目全非。”
说到这里,萧军悠然抚摸着自己的胡须,好似下判断一般笃定道:
“夏朝这么大,陛下纵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难以事事亲力亲为,他管不过来的,呵,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
萧玄听着父亲的分析,若有所思,缓缓点头,父亲作为官场老油条,想必对付这位年少的天子,定能手到擒来。
那位少年天子虽然武力通天,但是在政治方面,又如何能玩的过一众老人呢。
......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沈舟制定的一系列新政开始轰轰烈烈地施行。
但正如萧军所说,政策虽已落地,效果却是和沈舟所想的天差地别。
那江南首富的确只留下了祖宅三亩,但其余的良田并没有落到百姓手中,而是全部托付给了附近的寺庙、道观,钻了条令的空子。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实际的掌控人还是他,他依旧是他的江南首富。
再瞧那县令,在丈量土地时,故意让县丞算错亩数,‘山地薄田’被登记为‘平原良田’,而后被堂而皇之地分配给了穷苦百姓。
农民若想拿到肥沃土地,行,得给钱,出价高者,便能分配到更好的田地。
如此一来,县令依旧能买到他想要的良驹。
还有那土豪地主们,为了保住自身利益,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他们威逼利诱手下的佃农,强迫其改姓,将佃农纳入自家户籍,算作家人。
这样按人口分田的时候,地主们依旧能分到足够的田地。
那些佃农,不仅依旧没有自己的土地,甚至连祖宗传下来的姓氏都被迫舍弃,彻彻底底沦为了地主的家奴。
这还远远没完,新政推行初期,各地粮价暴涨三倍,
米铺老板们串通一气,声称是因为‘均田政策’,方才导致地力下降,粮食减产,所以才不得不涨价。
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不要怪我们,要怪就怪这新政吧。
贱籍制度虽然名义上被废除,但人口买卖却依旧在进行着,只是从明目张胆,改为了私下进行。
各地官府对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这条利益链条上,他们也在其中。
新政出来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也很快被推了出来。
百姓们虽心有不甘,奋起反抗,提出质疑,可他们的声音显得如此微弱,
豪绅官僚们大部分都是武者,而百姓们只是凡人,反抗者轻则挨打,重则意外身亡。
一切变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