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风暖天晴,园子里的茶花又开了三朵。
苏漾昨天学了一整天的油印,印废了几十张纸后,终于出师了。
盛临乐连同做蜡纸方法都交给了他,叮嘱说,“蜡纸使用寿命不长,印一段时间就得更换。”
苏漾美滋滋数着印好的图,倏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妹妹,周秀才又要组诗会,托人递了请帖给我,我邀了临安兄长,还差点忘记同你说,就在明日上午,你要去吗?”
去了又被拉去当抄录员吗?
盛临乐敬谢不敏,摆手说,“你们去玩吧,我还要抓紧时间跟张姐姐商议开店的事,老师成日都催我回漠城。”
苏漾还有些遗憾,嘟囔什么姑姑不近人情之类的话。
盛临乐装作没听见,提醒他,“你快抓紧印图吧,去诗会不正好可以拿这些同他们玩吗?”
苏漾勾起嘴角,“知我者,妹妹也,我也正有此意。”
见他又挽高袖子坐回油印机前,盛临乐笑了笑,转身往屋里走去。
张旭荣在屋里画书铺的装修图,她昨日雷厉风行租下了佘松路的一家店。
那店原是卖酒的,酒铺老板嫌佘松路生意不好,就重新租了东市口的铺子,租金有些偏贵,却胜在离两家书塾都近,不宜卖酒却宜开书铺。
“我昨日瞧见后院还有好几口大缸没搬走,若是搬走了那些大缸,我想将东屋再扩建过去。”
张旭荣拉着盛临乐坐下,让她看图纸上的布局,“可惜这酒铺没有二楼,若是有二楼,也可学妹妹那样单独辟个读书室出来。”
也不是所有书铺都得供别人免费看书。
盛临乐劝说,“姐姐没必要一开始就大动土木,太耽误时间了,且花销也大。不如先简单装潢布置,把店铺开起来后,再慢慢来规划后院。”
张旭荣有些犹豫不决,她就想着把所有事情都在前期做好,之后就安心开店便是。
盛临乐说,“你想想,若是拆墙建房,至少要耽误一两月吧,这每日租金流水似的浪费出去,姐姐就不心疼银子吗?”
张旭荣心头蓦地一紧。
当家才知柴米贵,张旭荣想起昨日给出去的两百两租金,脑子顿时清醒,当即道,“那便听妹妹的,暂时不动后院。你再帮我瞧瞧这店内如何布置?”
盛临乐先听了一通张旭荣的想法后,大致明白她想搞个文艺小清新的内饰风格,就建议道,“摆些花饰可以,但用鲜花太奢靡了,不如换成绢花,也省得每日去换水养护。”
“至于书架,我画个松雪斋现在用的书架构造图,姐姐拿着图去找木匠就行。”
两人探讨了一个多时辰。
张旭荣收好重新整理出来的购买明细单,长舒了一口气,感叹说,“以前瞧着母亲每日只需看看账册,便以为做买卖是件容易的事,没曾想连布置铺面都有这么多门道。”
盛临乐轻笑,“这世上若有这般轻松的事,人人皆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了。”
又问了下张旭荣找雕版工和印刷匠的事,她只说已经贴了招工告示,也找了人牙子去寻,怕是还得过些时日才能招到人。
盛临乐想了想,“要不先找书生抄录书册做备用,否则等到开业还没印好书,客人一进店瞧见书架上空空落落,心里也不会舒服。”
张旭荣颔首,“我打听过,再过几日佘松路那两家书塾就要放假了,届时我会托二叔去寻些可靠的人来抄书。”
直到晌午婢女来提醒她们用膳,两人才意犹未尽止住话题。
次日从诗会回来,苏漾脸都快笑烂了,直说换装小人图比周秀才准备的彩头都受欢迎。
“郑兄当场掏银子找我定了十套呢!”苏漾从荷包里倒出两块碎银,如珍似宝地捧在手心,“我从没想过有一日我的画也能卖出价钱,姑姑,你敢相信吗?我也能挣钱了诶!”
苏文真喝了一口茶,好笑地摇了摇头,“家里缺你赚这一二两不成,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苏漾坐到苏文真旁边,认真说,“家里自然不缺,可这不一样。”
苏文真疑惑:“有何不一样?难道是因自己第一次挣钱,觉得意义不同?”
苏漾摇了摇头,“我先前一直认为,只有像家里珍藏的那些画卷才值得摆出来赏玩,可姑姑你瞧,我画的这些小人图也能很受欢迎,四位秀才公还都夸我巧思慧心。”
苏文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温煦道,“这正如音律分高山流水和下里巴人一样,你既认可画这样图是件乐事,那便往这条道上探一探,待你再有领悟之时,便也能寻到自己的风格了。”
苏漾若有所悟,起身对盛临乐十分郑重地道谢。
盛临乐忙放下茶盏,站起来避开他的礼,失笑道,“这是做什么,我就随口提了一句,哪里值得你这样道谢。”
苏漾摇头晃脑说:“俗话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妹妹提的这新游戏,可是正好点醒了我在作画上的板滞思路。”
“从今儿起,我再也不画那些高山流水了,就画这寻常百姓爱玩的游戏图,画许多好看的衣裳给小人们换装。”
呃……她不会无意中点醒了一位纸片人设计师大佬吧?
苏漾脑子一热,趁热打铁问,“对了,妹妹,我能学你四言画本出的人物卡片吗?我想画一副叶子牌,我老早就觉得你那卡片适合做叶子戏来玩了。”
盛临乐没听过什么叶子戏,问那是什么?
苏漾兴致勃勃解释,叶子戏就是一种纸牌游戏,分为十万贯、万贯、索子和文钱四种花色,每种花色又有一到十的牌面大小,依次抽牌,大可压小。
有时诗会上就会玩叶子牌,牌上还会画些梅兰竹菊增添雅致。
扑克牌的雏形?这跟后世的纸牌游戏也没多大区别呀!
盛临乐惊讶,问道,“所以你是想把四言画本里的角色画到牌面上?”
苏漾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我其实更想画少年将军里的角色,不过四言里的图我也喜欢。”
随后又义正言辞道,“妹妹放心,此牌只供我和好友们自己玩,绝不拿去售卖。”
苏文真瞥了眼苏漾,冷笑道,“你若拿这去换钱,我就叫你娘知道你去诗会还曾赌过钱。”
要说那些男子玩叶子戏不赌钱,那是天方夜谭。
苏文真与苏漾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苏漾缩着脖子讪笑。
苏文真挑了挑眉,问,“输过多少?”
苏漾有些慌乱,伸出手指比了个二,“不曾输多少,我也只玩过一两次,加起来最多输了二钱。”
盛临安敲了敲门框,对盛临乐招手,笑道,“失礼打断各位,小妹来一下,家里有人送信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