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送来了第一把轮椅,小院里的人全都围过来看稀奇。
这轮椅是比着男子的身量做的,盛临乐坐上去试了试,想要推动轮子还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铆足了大劲儿才堪堪推出去十几厘米。
木匠有些惭愧地说:“选的都是最轻的木头了,三姑娘若是也想要,我回去再坐小一号的轮椅出来,那样会更轻巧些。”
我好手好脚的要轮椅干什么,盛临乐摆手拒绝,叫来门房林白来试试。
林白小心翼翼地坐上去,轻轻一推就滑出去好长一截,车轮碾压在石板上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围观的众人惊喜极了,林白坐在轮椅上左边溜一截,右边滑一段,笑得十分欢快:“好畅快,车轮一点也不卡涩。”
木匠挺了挺胸脯,又上前按下扶手上的一处凹陷,松开扶手搭扣后,将靠背往前顶了一下,又往后一拉,靠背就放平了下去。
木匠一边操作,一边介绍:“背后有一个木杆支撑,可以倾斜三个角度。”
这些她没提到的细节木匠也想到了,盛临乐啧啧称赞他周到,“想要坐的就试一试,等会就送走了啊。”
婢女们纷纷嬉笑着去追撵林白下轮椅。
这把要先送去给云墨用,盛二哥如今还下不来床,他那把缓一缓也无所谓。
木匠又收了一笔赏钱,殷勤道:“二公子那把刷了桐油正晾着呢,要不是三姑娘要得急,这把也得刷一层才油亮好看。”
盛临乐笑着摇了摇头:“就是着急用才叫你磨平了木刺就送过来,我等会叫人裹上软布就行,不碍事。”
木匠是一路推着轮椅往三姑娘的院子里过来的,路过了杂役和婢女们住的院子,轮椅做好的消息自然也不胫而走。
盛将军迎御史裴朗进门时都听见了风声。
裴朗二十有四,在御史台任侍御史一职,从六品官员,时常被皇帝特派出外勤办案。
他也是礼部侍郎裴涧的侄儿,在京时因裴涧与盛将军关系还不错,所以裴朗私下里也尊称盛将军一声‘伯父’。
裴朗独自前来,手里提着竹篾编的礼盒,恭敬躬身:“盛伯父,这些时日小侄多有烦劳,实在惭愧。”
盛将军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何来劳烦,都是职责所在,应该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聊起了公事,一路经过廊桥时,正巧遇见盛临平和徐淑清带着孩子路过。
盛将军微微蹙眉:“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小心摔了孩子。”
盛临平道:“听说轮椅做出来了,去小妹那瞧一瞧。”
盛将军也听说女儿吩咐家里木匠研究带轮子的椅子,还是为了老二做的,这才几天就做好了?
“轮椅?”裴朗没听过这词,但也能从字义上分析出来是什么物件,“带车轮的椅子?听着怪新鲜的。”
“是临安前些日子受了伤,不便于行,他妹妹就想做个轮椅方便兄长出门。”盛将军无奈笑道:“都是小孩玩闹之作罢了。”
裴朗兴叹:“兄妹怡怡,家宅和睦,又有能工巧匠,伯父真是好福气。”
左右也是无事,盛将军便领着裴朗去瞧一瞧轮椅是何模样,他其实也挺好奇的。
路上,裴朗又想起来问:“听说漠城兴起的彩印也是伯父家里工匠做出来的?”
这里面还涉及一起匠人背信弃义,出卖雇主的案子,裴朗想了想,觉得这时候提这事不合时宜,因此单问了彩印。
盛将军奇怪道:“谁传出的这谣言?并非家中匠人,是书铺聘的工匠捣弄出来的,只不过那书铺如今恰好是我那小女儿的买卖。”
裴朗记得盛家幼女年纪好像才不过十岁吧,这么小就能开铺子了?
“最近衙门正好在审城里几家书铺的掌柜,反复说起彩印出自将军府,还挤兑了他们的生意。”
盛临平低哼一声,说:“我妹妹开书铺向来光明正大,那些无能鼠辈自己寻不到好匠人,反倒怪起别人抢了他们生意?可笑。”
裴朗幼时在京跟盛临平一起念过书,知道他护犊子的脾性,好笑道:“我就提这一句,你怎么还生起气来了?我自是知道你们家人的秉性,定然不会做出那等以权谋私的事儿。”
“不过你也说得对,那几家掌柜确实可笑滑稽,自己欺软霸市逼走小书商,反倒说是在给书市清理歪风邪气。”
盛临平鄙夷评价:“斗筲小人。”
一行人走到盛临乐院子,听见里面欢笑不断,门口连把门的门房都不在。
盛将军率先迈进去,只见里面的杂役丫鬟全都追着那把带轱辘的椅子逗玩。
盛临乐则在廊下,坐在画架前画画,旁边摆了蜜饯点心和热腾腾的茶水,脚下则烤着火盆。
眠眠如今与盛临乐熟得很,一瞧见她就伸出胳膊啊啊叫唤,盛临乐听见声音,抬起头微微惊讶道:“爹?你们怎么过来了?”
院子里陡然噤声,丫鬟杂役收敛起调笑,规规矩矩行礼。
盛将军让下人把轮椅推过来,自己上手推动了两下,问:“这就是轮椅?怎么这般简陋?”
一处雕花细刻都没有,还用的是最便宜低劣的松木。盛临平摸了摸轮椅扶手,皱着眉头道:“咱家是买不起好木头了吗?连桐油都不曾上,这木匠怎么这么糊弄你。”
盛临乐叹了口气,跟这群看不上简约风的古人说不通,只能解释说:“都是为了实用才这么做的,大哥,木匠也没糊弄我,人家把边缘磨得特别光滑你没看见吗?”
盛将军亲自坐上去感受了一下,点头称赞:“松木轻巧好推动,就是气味太重了些,以后可以改用梨木。”
盛将军试坐完毕,盛临平又接着试。裴朗看着父子俩见了轮椅就俨然忘了自己,无奈主动向盛临乐介绍自己:“在下裴朗,盛妹妹好,幼时我还抱过你,可还记得?”
盛临乐心抖了一下,这人怎么笑得跟狐狸似的,回礼道:“裴先生好,您是我大哥哥的朋友吗?”
裴朗看了眼盛临平,沉吟道:“可能算是吧,我与你大哥做过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