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这天,林家人起了个大早,就连一向最爱赖床的林云志,也早早起来了,因为今日家里会炸丸子,他可不得早早起来帮忙,这样阿奶就会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把刚炸好的丸子让他尝尝鲜,这刚炸好的丸子可好吃了,外酥里嫩的,要是不吃多了会上火阿奶不让多吃,他一个人就能吃一大盘。
“三哥,快来,要贴窗花啦!”
林云志还在厨房里守着林阿奶她们炸丸子,就听到小满在外头扯着嗓子喊,他一听,也顾不得看火了,急忙道:“来了来了。”
“喏,这个是贴你屋子的。”
林云志赶到的时候,小满他们已经把窗花都分配好了,今年家里有大进项,手里还有点余钱,所以林阿奶干脆给每个屋子都买了窗花,免得每年到贴窗花的时候他们几个娃娃就开始抢着干。
“小满,你帮我看看正了没?”
林云志踩着小板凳,正费劲地举着窗花贴着窗比对。
“歪了歪了,你往右边在挪一点。”
“这样可以了吗?”
“笨蛋三哥,挪过头啦,往左挪回来一点点,就一点点,好了好了,就这样,可以贴了。”
一番比对后,林云志终于把窗花贴好了,他看着窗子上红彤彤的窗花,十分有成就感道:“我贴得真好看。”
还不等他多欣赏几眼,小满就把他给拉走了,“别看了,该换你帮我看了。”
小满年岁小个子不高,踩着椅子贴窗花稍微有点困难,还是林冬至看不下去了,给搬了张小桌子让她踩在上头,才顺利把窗花贴好。
看着窗子上贴得端正的窗花,小满成就感满满,恰好此时林安路过,她立马炫耀道:“大伯你快看,这是我贴的窗花。”
林安抬眼看到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哎哟,贴得真好看,咱们家小满真棒,都能自个儿贴窗花了。”
小满如愿得到夸奖,脸上的得意怎么也掩盖不住。
随后,林安又发出邀请道:“大伯现在要去院子外头贴春联,小满这么能干,要不要过来帮大伯扶梯子?”
小满立马就答应了,“要!”
“我也去,我跟小满一人扶一边,肯定把梯子扶得稳稳的。”
两个小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林安身后,林安扛着梯子,小满和林云志一个拿着春联,一个抱着浆糊,整个家里都在忙活着,就连年岁最小的小暑也守在灶前帮忙添柴火。
厨房上方炊烟袅袅,院子里满是炸年货的香气,院子外头林安领着两个娃娃在贴春联,林冬至站在稍微远的位置帮忙看看有没有贴正。
恰好这会林平他们也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不少竹竿,这些竹竿就是他们过年期间要放的爆竹。
大年三十这晚,竹溪村家家户户都会燃起一个火堆,临近子时的时候,就将这竹竿扔到火堆里头,竹节中间有空气,扔到火堆里头燃爆后,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会有一阵一阵的小火花,听起来十分喜庆,和鞭炮的声音差不多。
这年头鞭炮是个稀罕物件,除了富贵人家一般不会有人舍得花好几两银子买鞭炮来放,听竹溪村的人说,往年也就只有陶二狗家放过几次,其他人都是用燃爆竹来辞旧迎新的。
今日是除夕,一大家子都是要洗澡的,等家里的活计都忙活得差不多后,林阿奶就开始催促林冬至她们赶紧去洗澡,免得待会排不开。
为了节省时间,林冬至是和小满还有小暑一块洗的,许锦秀担心她们几个玩闹起来忘了时间会着凉,还给她们拿了个火盆到洗澡间里头。
身为姐姐的林冬至还兼顾了帮两个小家伙搓澡的任务,当她从小满的脖子上搓出一层泥后,故作嫌弃地拿到小满跟前,小满看着搓下来的泥脸一红。
小暑看到后还笑话小满来着,林冬至没放过她,抓住她又是一顿搓,小满看到小暑身上也搓下来泥后,腰板子瞬间就挺直了,“你还笑话我呢,你也是个泥猴子。”
两个泥猴子间互相伤害,笑声传出了大老远,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的林阿奶听到后,对一旁的许锦秀道:“秀娘你过去瞧瞧那两个泥猴子,顺便给她们添点热水,这么冷的天可别闹着凉了。”
许锦秀拎着烧好的热水到洗澡间的时候,小满她们已经洗完穿好衣服了,还剩林冬至没洗。
她看着上半身已经湿透的闺女,好笑又心疼,“你惯着那两个皮猴做什么,她们不好好洗澡,你一巴掌下去她俩就老实了,看你把自个折腾得浑身都湿透了,幸好我提前放了个火盆在屋子里,不然穿着这湿哒哒的衣服这么久,肯定得着凉。”
许锦秀帮着一块把小满她们的洗澡水倒掉后,又让林平帮着拎了两桶热水过来,好让闺女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那芙蓉膏真是贵又贵的道理,我瞧着你背上的那些疤淡了不少,要是当时多买两罐就好了,说不定这会你身上的疤就已经好全了。”
许锦秀放完热水后没有立刻离开,她打算帮闺女搓完背再走,就看到闺女背上原本纵横交错的伤疤变淡了不少。
林冬至背上伤疤多用量大,那两罐芙蓉膏早就用完了,当时最后一点芙蓉膏抹完的时候,她背上的疤痕还是很清晰可见的。
没想到一段时间没去看,竟然变淡了不少,许锦秀对此很是惊喜。
“改日让你爹到镇上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买到和芙蓉膏一样好的祛疤膏。”
许锦秀搓背避免不了会碰到那些疤痕,虽然知道这些疤早就不疼了,她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娘,这芙蓉膏效果这么好,说不定等过段时间就淡得看不见了呢,咱把银子留着买好吃的多好呀!”
那祛疤膏死贵死贵的,买一瓶的银子都够他们一家好吃好喝一两个月了,反正她自己又看不着,花那个银子做什么。
许锦秀无奈道:”你呀你,总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娘是想着你现在年纪小恢复好,早些把这疤养好,免得你长大后爱俏,开始对着这满身的疤痕愁眉苦脸。“
林冬至满不在乎道:“我才不会呢。”
搓完背后林冬至没洗多久就出来了,毕竟后头还有一大家子人要洗澡呢,这一通排下来估计得洗到天黑。
洗完澡后的林冬至正要去厨房帮忙,好换其他人去洗澡,谁知连厨房门都还没有进去,就被杨氏哄了出来。
“哎哟,这厨房里头全都是油烟,你才洗完澡就别进来了,免得沾上油烟味,夏夏在堂屋给小满她们梳辫子呢,你过去找她们一块玩去。”
被从厨房赶出来的林冬至只好去找许立夏她们。
堂屋里头,小满和小暑正挤在铜镜前,你推我搡地争着要照镜子。
“夏夏姐,你说我是戴这个好看还是那个好看?”
小满手里拿着林冬至送的那两朵绢花,不停地在头上对比着,有些犹豫不决。
“这个好看,衬你这身新衣裳。”林冬至走过去指着其中一朵道。
“那我听阿姐的,夏夏姐你快帮我戴上。”
许立夏梳头手艺好,小满每回看到别家小姑娘梳了什么好看的发髻,总会缠着许立夏给她梳,至于林冬至,她每次帮小满梳头都会薅掉不少头发,这一来二去的,小满就不愿意让她梳头了,但是给建议还是很欣然接受的。
堂屋里放了两个火盆,屋里暖烘烘的,等许立夏帮两个小家伙梳好头再戴上林冬至送的绢花,再加上被烘得红彤彤的小脸,就跟年画里的福娃娃似的,可爱极了。
林冬至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小满的脸蛋,手感嫩滑细腻,让人舍不得松手。
小满的脸蛋像面团似的被林冬至蹂躏着,她假装气鼓鼓道:“阿姐,你又捏我的脸!”
“阿姐这是在帮你上胭脂,你看着红彤彤的,多可爱呀~”
林冬至诡辩着,手就是不舍得撒开。
小满半信半疑地看向铜镜,好像确实挺好看的,便选择相信了林冬至的鬼话。
“阿姐,我也要上胭脂!”
一旁的小暑见状,主动提出让林冬至对她滑嫩嫩的小脸蛋下手。
林冬至没有想到还有主动送上来求蹂躏的,邪恶的小手伸向小暑q弹的脸蛋,直到两个小家伙脸上都染上了胭脂红,她才心满意足地收手。
随着夜幕降临,林家的年夜饭正式开始。
今年的年夜饭格外丰盛,因为这不仅是他们安定下来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林冬至被拐六年后回家的第一个年,所以全家人都十分重视,堂屋里的两张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有红烧鱼、红烧肉、老母鸡汤、菜干扣肉、肉沫蒸蛋、清炒白菜、酿豆腐还有炸丸子,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十来道。
林阿奶还和面做了烤饼子,还有竹溪村过年必备的年糕,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饶是在厨房里忙活了一天的杨氏她们看到这一大桌子后,都忍不住花了眼。
忙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知道今晚菜式不错,没想到摆上桌后,竟然如此丰盛,许老头这么稳重的人看了都咋舌。
林阿奶看着被震惊到的众人,心里满满都是成就感。
等大伙都落座后,目光齐齐看向林老头还有许老头,在今日这样的场面,他们作为家里的长辈,理应说几句。
林老头和许老头两人眼神互相推托一番后,还是林老头率先败下阵来。
“咱们今年经历了不少事,好的坏的都有,不过总体来说还是好的,我们平安落户了竹溪村,还盖了房子买了牛,虽然中间有过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就没有什么度不过的坎,今年是咱们家这六年以来,人最齐的一次,我老头子没有别的心愿,就是希望咱们家整整齐齐的,以后的日子都能平平顺顺。”
说完,林老头便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顺顺顺,咱家今后的日子肯定会万事顺遂的。”
一番举杯后,随着林老头和许老头率先动筷,其他人纷纷动筷。
林阿奶在厨艺上虽然不是天赋型选手,但她做了大半辈子饭,手艺自然也是没得说的,一时之间,桌上只剩众人咀嚼食物的声音,一直到桌面上的菜扫了一半,大伙进食的速度才开始慢下来,大人们开始举着酒杯推杯交盏。
红烧鱼在小孩桌很受欢迎,就在林云志准备消灭最后的鱼头时,被林阿奶及时拦下了。
“哎哎哎,那鱼头别吃,你要吃鱼这边还有。”
林阿奶连忙起身把大人桌上的红烧鱼端过去和他们的交换。
换完后,还特意叮嘱道:“这条鱼的鱼头鱼尾也不能吃,记住了没有,冬丫夏夏你们姐俩看着点,别让云志和小满这两个小馋猫给偷吃了。”
“为什么?”
林云志觉得天都要塌了,这可是他最爱的鱼头,他特地留到最后吃的。
“这叫年年有余,寓意着咱们每年都能有富余,你小子给我把口水咽回去,桌上这么多菜还不够你吃吗?非得盯着我的年年有余。”
林阿奶不放心他,又交待了一旁的林云华好好盯着他。
林老头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有些新奇,“你这都是哪听来的?”
“我跟村里人闲聊的时候,有个老姐姐告诉我的,这儿的人过年时桌上都会有一些寓意好的菜式,比如这个炒白菜,寓意就是百财聚来,还有这个红烧肉,寓意是鸿运当头,还有这个豆腐,寓意是多福,我这一大桌子菜可都是有名堂的,你以为我是瞎做一通的啊!”
林阿奶语气颇为骄傲,这大大小小十几道菜,可是每一道都有它的寓意。
家里一众人听完林阿奶的解释,顿时对她竖起大拇指。
前世身为广府人的林冬至,听着林阿奶报的这一串菜名,顿时倍感熟悉,原来南方人讲究好意头这件事,是从古至今就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