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戌时,齐帝驾临,是匈奴王子的信送来了。
展开信,狼厉王子先是说了大齐平原开阔,说了草原风土人情,又大赞大齐地大物博。
话音一转:听说大齐人对匈奴十分热情,小王能与大齐太子书信往来证明此言不假,小王听闻大齐接待远道而来的客人会用礼乐,不知可有荣幸在入城当日见到太子以礼乐相迎。
齐帝提点他:
“匈奴单于亲自来大齐,朝廷一部分官员认为匈奴与大齐势均力敌,朕应当亲迎。”
“一部分官员以为匈奴蛮夷也,大齐为上国,不该自降身价。”
祁元祚问:“父皇选了哪一个?”
齐帝抱儿子入怀,轻声一叹:“朕也拿不定主意啊。”
“不过匈奴就像草原上的狼,狼从不单枪匹马,它们择群而聚,每当草原食物减少,它们连猎豹、老虎都敢围攻。”
“对于狼群,示弱的下场就是被围攻,你只有永远强大让它们摸不着你的底牌和倚仗,或者迷惑他们,把它们玩儿的晕头转向,它们才不敢对你动手。”
祁元祚明白了:“父皇想以武服人。”
齐帝哈哈一笑:
“父皇更想以德服人,可惜蛮夷就是蛮夷,满脑子打打杀杀,它们就是草原的鬣狗,抢了就跑,真给它们一块地治理,他们压根儿治不明白。”
“一群伦理道德都不全的畜牲也配让朕去迎他,哼!”
祁元祚用头蹭了蹭齐帝的下巴,听听,嘴上说着朕也拿不定主意,实际早下定主意了。
齐帝自从夺权后,帝王威仪越来越盛,在朝堂说一不二,任性的很。
“儿臣明白了,狼厉王子话里话外是想试探大齐接待匈奴的仪仗呢。”
“若父皇不去相迎,匈奴一定心存不满,到时进京定寻衅滋事,除非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父皇要如何给匈奴下马威呢?”
齐帝摸摸儿子的头:“皇家人不能一个也不出,朕在犹豫,是由我儿去迎,还是由承友去迎。”
匈奴单于好歹是带着儿女一起来了,若大齐皇室一个人都不到场,闹得就难看了。
祁元祚玲珑剔透的心肠。
“儿臣请命。”
齐帝哈哈大笑:“好!不愧是吾儿!这场仪仗便交给你与承友了。”
祁元祚暗自吐了吐舌头,姜还是老的辣,父皇一开始就打算让他与大哥同去,还说什么‘不知道让你去还是承友去’。
既是如此,下马威的活儿岂不是要交给他和大哥来办了?
父皇不可能袖手旁观什么都不过问,父皇的目的是想看看他与大哥的能力。
祁元祚有自己的骄傲,做不出弄出一顶烂摊子仗着齐帝宠他让齐帝帮忙收拾的事。
这个能镇住匈奴单于的下马威,他需要好好想想。
至于狼厉王子的信,父子两人默契不再提,谁让对方大晚上送信来。
两国传信,如果路途遥远也就罢了,但像这种,信使大晚上送信来,大齐都宵禁关城门了,若齐帝休息的早,人已经在被窝了,明显是故意挑衅。
大齐要是大晚上回信,回头被匈奴捉住话柄,宣传‘齐帝收到匈奴单于的信,不敢怠慢连夜回信’的话,岂不自降身价。
*
第二天一早,祁元祚宣了李太医请脉
李太医把完脉后道:“殿下,脉象仍比常人要弱,臣建议您多多休息不应过于劳累。”
祁元祚问他:“孤若与人比武,全力以赴,能撑多久?”
李太医反问:“太子想如何全力以赴?”
“透支体力。”
“不可。”李太医断然否决
“您才七岁,心肺尚且稚嫩,成人受利箭之伤都要多加注意不能劳作,您养的还不如平常人精细呢。”
平常人如此早放弃学武专心苟着了,太子又是骑马又是拉箭又是负重的。
说实话当年太子的伤,他都觉得太子这辈子精心养着能寿终正寝就不错了。
当年太子失踪高烧,李太医本以为病情会恶化,没想到奇迹般地越来越好。
如此是老天庇佑,更不能功亏一篑了。
李太医以为他迫不及待的要在武学上做出成就,于是劝他:
“您年纪尚小,文德已令许多人惊叹艳羡,何必再逞一时之快?”
“等个十年八年,您脏腑发育成熟,到时候一鸣惊人岂不更好?”
李太医句句肺腑之言,祁元祚何尝听不出来。
“李老,不是孤要逞一时之快,而是匈奴还有五六日进京,他们此来,容不得孤退避示弱。”
李太医失语,半晌叹气道:“臣当不得殿下尊称。”
“臣只能为殿下多备些急用之药。”
祁元祚:“辛苦。”
李太医将走之际,犹豫着道:
“殿下之前说的丹道一事……”
祁元祚眼睛一亮:“莫非李太医取得了进展!”
李太医讪笑着:“不敢说是进展。”
“臣回去后,找出当年手稿,试了一试,五颜六色的花没了,但是臣将产生爆炸的配比压实装进了两指直径的竹筒中,用来炸壕沟拆房子的效果倒是不错。”
说到兴处李太医侃侃而谈:“比物配比简单,佐一点点白糖,效果更佳!再以棉线为引,扔出去,能炸出一人大的坑!”
“呃……缺点也有,味道不好,不能治病,响声太大,有点儿吓人,竹筒的竹屑一旦扎进人肉……”
李太医啧啧抽气,只看表情就知道杀伤力有多大。
他用医者的眼光评价:“殿下,臣以为,此物救不了人,好像,没什么价值……”
祁元祚眼睛亮的像火炬,扒住他的手殷殷切切
“李老!”
李太医身体一抖呵呵一笑:
“臣试做了十数,炸的坑大的,太响,炸的不响的坑不大。”
“臣觉得应是方向错了,就去研究怎么让它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总算不负所望。”
“如今的花哨,放出的花五颜六色,若是在夜空中一定极美,臣怕动静太大,没敢在夜里实验。”
李太医问:“若殿下需要臣现在就可以将花哨的制作方法交给殿下。”
“臣的孙子很是喜欢。”
祁元祚激动捧着他的双手
“您说它叫花哨它就叫花哨!不放花的竹筒哨还有吗?配方还有吗?制作方法还有吗?孤比较贪心,想全要。”
“孤还想要李老~”
李太医被小太子的热情糊了脑:“有有,都有,臣明天……不,立刻、马上去家里拿。”
今日休沐的太子殿下再次出宫,第一站不是安河王府,也不是琉璃坊,而是李太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