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镜子,孟长赢看见了那个刚从盥洗室走出来的女人。
女人薄粉敷面,姿容出尘,眉眼精致得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乌黑亮丽的头发被乖顺的盘起来扎在一侧,更添几分柔美。
尤其是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眸,美得动人心魄。
孟长赢面上不动声色,从手拿包中取出口红来补妆,但仍忍不住暗自打量这个才从盥洗室走出来的有些眼熟的貌美女人。
林枳夏察觉到她若有若无的视线,没有理会,这反而让孟长赢更加肆无忌惮。
海内存知己,蠢货若比邻。
茫茫人海,在这里相遇也是一种惩罚。
林枳夏低头吐出一口气,伸手关掉水龙头,有些忍无可忍地抬头对上孟长赢的视线。
这人什么毛病?
自己本来也没打算在这时候就和她计较,一直盯着自己看干什么?
见林枳夏看过来,孟长赢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心虚,反而有些傲气地睨了她一眼,转身拿起手拿包,仰着下巴踩着高跟走了。
林枳夏站在洗手池前有些懵,随即又有些觉得失语和好笑。
合着她刚才还自作多情了,以为孟家这位大小姐认出自己是谁了,害怕自己刚才在盥洗室里面听到了什么。
结果人家不仅没认出来,甚至还有些瞧不上自己。
人果然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和神经病打交道。
这时,盥洗室里又走出来一个女生。
林枳夏没细看,回过身,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发型和衣服。
“人家可傲气了,活脱脱一个女皇帝,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听自己的。”
那女声清透又干净,听起来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是在和我说话吗?
林枳夏闻言动作一顿,侧头朝那女生望去。
女生是可爱型长相,灯光照射下,那头披散着的冷棕色长发微微卷曲,泛着柔光。
她的肤色不算白,有点偏黄,但胜在还算光滑,给人一种很健康的感觉。
余光瞥见林枳夏看着她,那女生嘴角微微勾起,抬起头,对着林枳夏伸出手。
“你好,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姐姐。我叫乔沅,很高兴认识你。”
林枳夏盯着她,眉头轻蹙,但她很好奇刚才乔沅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便伸出手回握了一下。
“林枳夏。”
那女生似乎没有很惊讶的意思,听到她的名字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林枳夏不由得有些疑惑。
倒不是她自恋,认为所有人都应该认识自己。
而是今晚能来参加这次展览会的,除了出版方邀请的人之外,要么是位高权重之人,要么是豪门世家的子弟。
而林枳夏虽然这几年没呆在国内,但她的名字,对于比较上流的豪门世家来说,不应该很陌生才对。
难道是什么新兴豪门的千金?
林枳夏没往其它地方想,因为乔沅身上的那件三蓝绣的苏绣抹胸长裙做工十分精细。
长裙底布用的是真丝塔夫绸,里布为真丝弹力缎,大身则运用了欧根纱,质感非凡。
加上用了苏绣的花草平绣和意大利古法闪金工艺,一看便耗费了不少心血。
莫非,这位小姐也被逼着买了山禾悦的衣服?
烦死了,孟长赢惹出来的事,竟然要她来擦屁股。
思及此,林枳夏开口问道:“不知刚才乔小姐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您也被她逼着买了山禾悦的衣服?”
“没有。”
乔沅倒是回答得很快,她朝着林枳夏叹出一口气,示意林枳夏换个地方说话。
“实不相瞒,我刚才是故意说出来吸引你注意的。也是想提醒你,别去买山禾悦现在的衣服。”
乔沅挠了挠脸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才看你站在盥洗室门口,很久没出去,好像就是在听她们说话。反正你别买山禾悦现在的衣服。”
林枳夏来了兴趣,追问道:“为什么?”
“其实,一方面是我和山禾悦有点私人恩怨,但主要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女人;另一方面是山禾悦的现在能做出来的成品,实在是太差了,根本不值这个价格,完全是把人当韭菜割。”
“无论是从衣服的布料、款式、工艺…”
见林枳夏望着自己,乔沅才止住话,挥了挥手。
“不好意思,扯远了。反正就是,她们现在的衣服,你别买了。”
林枳夏点了点头,然后又叫住乔沅。
“对了乔小姐,方便问问您刚才所说的私人恩怨是?”
乔沅也没藏着掖着,告诉林枳夏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她乔沅就行。
“其实也没多大矛盾。”
“我奶奶是个绣娘,会很多刺绣手法和技巧。当初山禾悦的前老板找到我奶奶,说希望能传承这些传统技法,我奶奶才同意的。后来听说那位老板去世了,新来的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就是刚才那个孟长赢。”
“反正她一来了,山禾悦就开始乱了套了。”
“最开始是让减少前期成本的投入,可是没了很多材料,做出来的效果很难达到预期,她便开始明里暗里说这些技术没必要。再后面就突然通知工作室,说希望量产,完全不给设计师留设计时间,有些设计师和绣娘受不了就走了。”
“后面留下来的部分绣娘也因为不愿意放弃用传统工艺来制作衣服,被她用各种原因赶走了。”
“我只是觉得她这样做,早就已经违背了山禾悦的初衷。我奶奶那样的手工艺者,凭什么被这样对待。”
“我能理解商人重利,但无论怎如何,山禾悦作为一家传统服饰工作室,孟长赢就应该尊重这些文化。”
“叮”
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林枳夏扫了一眼,是季宴礼问她现在在哪儿。
“抱歉,我太激动了。”
手机的通知铃声也打断了乔沅,她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言语有些过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没事,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她现在看孟长赢也挺烦的。
林枳夏顿了顿,“不知道我能不能和你奶奶见上一面。”
见乔沅有些惊讶地望过来,林枳夏解释道:“其实我想定做一件缂丝礼服,刚才听你说你奶奶是绣娘,不知道可不可以…”
“我得回去问问我奶奶。”
乔沅似乎有些为难,她思考了一下,转而对林枳夏说,“这样吧,我先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等我问了我奶奶再告诉你?”
“好。”
两人分离后,林枳夏才起身去找季宴礼。
季宴礼看到她从宴会厅外走进来,也没问她去做了些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怎么样,参观的差不多了吗?”
林枳夏点点头,两人一同往半山海门口走。
“冷吗?”
虽然晚夏的余热还没散,但到夜间,初秋的凉意便散了出来。
“有点。”
旗袍是无袖的,微风吹过走廊,虽谈不上冷,但还是有些凉意。正巧这时电梯到了,林枳夏便赶紧走了进去。
“你先披着,待会就上车了。”
进了电梯,季宴礼便将外套脱下来递给她。林枳夏也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将衣服接了过来。
等到了大门,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是季宴礼趁她还在参观的时候,提前叫了个司机过来。
“请吧,大小姐。”
季宴礼为她打开了后座车门,像个中世纪的侍从一样请她上车。
对上他带着笑意的温柔目光,林枳夏恍然忆起了在她出国之前的季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