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华赶到教室的时候,只听到桃桃喊了一声:“你别跑!”
她立刻加快脚步,才发现张父竟然不顾亲生女儿,想离开学校。
这场面实在是荒谬到了一个程度。
亲生父亲把孩子逼得撞墙自杀,反而要同学、老师这些外人来帮忙讨回公道。
张父个子不高,也就不到一米七,整个人又矮又粗壮,此时面露凶光,看上去非常不好惹。
但桃桃就是敢叉腰站在他面前,和温珊珊一起,挺着胸膛大声叫唤:“你打我呀!你往我这里打!”
张父要是敢打别人,早就把学校闹了个天翻地覆了。
他就是个窝里横,只敢对着亲生女儿动手,此时看到面前一高一矮两个姑娘,愣是憋着气不敢动手。
桃桃他不认识,但温珊珊,他是听说过的,这小丫头片子家里很有背景,他今天敢动手,明天就得去劳改。
他一时进退维谷。
却只听桃桃又说:“我呸!废物!我你都不敢打,略略略,废物废物——”
张父勃然大怒,忍无可忍了,攥着沙包大的拳头砸下来。
桃桃灵巧躲闪,避开了拳头,却倒在地上,大叫道:“报公安!桃桃要报公安!”
头一歪,晕了。
沈复华进门就看到这场面,眼前一黑:“桃桃!”
过来帮忙的男老师立刻把张父踹倒,踩在地上,沈复华则跑到桃桃身边,低头一看,没有什么外伤,但是小孩呼吸有些微弱。
怕耽误时间,她连医务室都没去,叫上梅花抱起孩子就往县城人民医院跑。
梨花和兰花跟在后边,她也没阻止,只是让别的老师控制住张父,别让人跑了。
进医院,人家医生做了检查,说恐怕是脑袋受到张父的拳头冲击,倒下的时候又摔到后脑勺,脑震荡了。
果然,十几分钟后桃桃睁开眼睛就开始犯恶心、呕吐。吐完以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复华没看到全程,当时情况太突变,就连看了全程的人都没发现,其实桃桃根本没有被打到,更别说打倒。
沈复华只觉得满心熊熊怒火和愧疚。
怎么就让孩子这样了呢?
她站起来说:“梨花,你看好妹妹,我去通知你们爷爷奶奶。”
梨花:“不用了,沈老师,桃桃没事。”
沈复华:“?”
就见病床上刚才还在医生面前面色苍白的小孩,此时睁开眼睛冲她眨了眨,招了招手,又规规矩矩地躺好。
沈复华:“……”
沈复华冷静下来一想。
桃桃根本不是那种好惹的小孩。她不冲动,也不冒进。
而且桃桃晕倒,兰花竟然不为所动,这是最大的破绽。
那桃桃装病也装得太真实了,她和医生竟然都没发现。
沈复华心照不宣闭上嘴,已经知道这些孩子想干什么了。
她改口说:“那我去报公安。”
她刚走没多久,打完一瓶葡萄糖,苏醒并且听到消息的张春草也在徐莲花的陪伴下来到了医院。
经过复查,她只是额头肿了,没有脑震荡反应。
徐莲花去问医生一些病人注意事项,张春草则被梨花拉着坐在桃桃的病床旁边,几个孩子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接下来要怎么做。
实际上,早上那会儿,张春草被逼填了申请表后,趁着张父去找徐莲花“领钱”,梨花立刻拉着张春草,桃桃三言两语,定下了这个粗糙的计划。
徐老师肯定不会让张父“领钱”的,而根据她们对张父的了解,这人拿不到钱必然恼羞成怒,说不定还会对张春草动手泄愤。
一旦他动起手,张春草就假装撞墙,把有可能会影响她们发挥的徐老师引走。
然后再由桃桃上去碰瓷。
张春草当时说什么都不愿意,又是撞墙又是碰瓷的,稍有不注意就会让桃桃甚至更多的孩子受伤。
桃桃却觉得无所谓,她肯定是不会出事的,也不会让张父伤害到别的同学。
时间太紧张,大伙儿那时候并没谈拢,张春草说算了,不就是挨一顿打的事。
结果当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亲生父亲又打又骂时,原本就精神紧张的张春草当场崩溃,真是用的十二万分的力气,想一头撞死算了。
这可是梨花姐姐少有的朋友,桃桃怎么可能让她出事!
后面的事情就是计划中的那样。
现在桃桃碰瓷成功,问张春草,她想怎么办。
张春草绞着手指头,低声说:“我……我想和他们断绝关系。”
好在,她并没有在在场的几个姑娘脸上看到任何不赞同的表情。
桃桃只是说:“那就好办了。”
接着勾起梨花的脖子,商量起来。
这件事最麻烦也最关键的就是张春草自己的态度。
她要是还对亲爹亲妈心存幻想,那桃桃也帮不了她。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但是她不,甚至她还想直接断绝关系,那就好操作了。
要知道这世上最麻烦的是藕断丝连。一刀两断是很简单的。
于是沈复华带着公安同志来的时候,就发现梨花不知道去哪儿了。
她也没问,而是请医生过来。
公安对着诊断单,看了看“昏迷中”的桃桃,又仔细询问医生,对好诊断结果。
一名年轻女公安义愤填膺地说:“太过分了!对小孩子下这么狠的手!”
梨花给梅花留下的计划是让她哭一哭喊一喊,但梅花那个性格,压根哭不出来,只在旁边低着头呜咽。
反而是兰花,看着桃桃,泪眼婆娑,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姐妹俩看上去更凄惨了。
要不是得装晕,桃桃高低也得睁开眼睛哭两声。
桃桃装晕,那和真晕几乎是没什么区别的,谁来也分辨不出来她到底是晕了还是装的。
公安同志又跟着沈复华一起,去学校审问了张父。
虽然张父再三强调,自己根本没有打到桃桃,但诊断证明就在那里摆着呢,总不能说桃桃故意装病瞒过了医生吧?
一边是犯罪嫌疑人的口头争辩,一边是医院给出的白纸黑字的证明,该信哪边,不必多说。
总之,张父当天就被带到了看守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