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三丫的前半生里,其实很少吃好东西。
事实上,在遇到那个妇女主任,被解救之前,她都很少吃人应该吃的饭菜。
以前在娘家,她不能上桌,只能等所有人吃完了再去捡残羹冷炙。后来在婆家,她可以坐在桌子上吃饭,但是别人吃干的她只能吃稀的。别人吃肉,她只能啃野菜。
尽管不论在哪里,她都是承担了全家家务的那个人。
后来过上了一段短暂的正常人的生活。但是因为她没读过书,虽然自学认识了不少字,还是没法去考正常招工,安置的工作又收入微薄,只是能吃个半饱,谈不上好。
再后来接受程磊的接近,那段时间倒是吃了点好吃的的,但是因为给东西的人不好,三丫也不觉得那是好东西。
何三丫的嗓子能发出一点声音,但是仅仅只是用嗓子呼吸都疼痛难忍。
在此之前她甚至咽不下粥水,喝口水的时候作出吞咽的动作,都觉得难受。
可是现在她感受到,温热的牛肉汤慢慢滋润喉咙,嗓子眼那针扎一样的痛感似乎减轻了很多。
“咕咚——”
轻微的吞咽声。
很奇怪,一丁点疼痛都没有。
她的脸上出现一丝困惑,周鸿儒看到了,连忙问:“怎么样? 太咸了还是太淡了?”
何三丫摇头。
“我——”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音节。
说话的时候还是会疼。但是也没有以前那么难受了。
何三丫有些恍惚。又想起了自己曾经被程磊砍了一刀,意识模糊了很短的时间,紧接着很快清醒过来,脖颈处完整如新。
会不会她已经疯了或者死了?
“我没事。”
赵庆云又喂来第二勺。
何三丫安分地接受投喂,一连喝下去一整碗,才在周鸿儒和赵庆云惊喜的表情中开口说话:“我……好像不疼了。”
不是全身都不疼,而是喉咙和胃部,原本灼烧的痛感大大减少,她连思绪都清晰了很多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被救出来后,因为害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医生连止疼片都没敢开太多,只吃了一次,肉体的疼痛没多久便卷土重来。
而现在,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这两处正在随时间流逝而减少痛感。
这竟然是可以感觉出来的吗?
周鸿儒又期盼地说:“还能喝下去吗?再来一碗行吗?”
何三丫看了看保温桶,里面还有大半桶。
她点点头。
长时间用大火炖煮牛肉的话,很容易使肉质变柴。更何况这本身是腊牛肉,对比鲜牛肉,本来就是硬的。
但是桃桃给的这块,不知道为什么,尽管周鸿儒因为着急开了大火,牛肉也不硬不柴,反而非常软嫩。
何三丫用她失去了几颗的牙齿轻轻嚼了两下便囫囵吞吃,并没有出现吞咽困难的情况。
又在夫妻两人的投喂之下喝了整整两碗,何三丫动了动嘴,低声说:“想上厕所。”
周鸿儒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大大松了口气。他出了房门,让赵庆云扶着孩子解决问题。
她的双腿都断了,虽然没有彻底残废,但也得静养,没法独立方便。
何三丫在被折磨过后消化系统和排泄功能都出现了问题,或者说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就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
现在能正常小便,没有尿血也不觉得难受,这就是一件好事。
保温桶里还剩下小半桶牛肉汤,何三丫抿着嘴里的薄荷糖,看着夫妻两人,嘴里那两个称呼转了半天,才说:“那……你们要不也喝点?”
她说的话是沪市这边的方言,不过赵庆云他们从前在沪市待过很长时间,能听懂。
周鸿儒赶紧摆手,说:“等晚上热一热你再喝一顿。爸爸……我以后天天给你炖,家里还有很多。”
他的眼里已经闪着泪花了,不由自主地想多说点话:“三丫,你一定能好起来的,一定……”
赵庆云拍拍他的手,一向沉默寡言的她也忍不住说了一句:“孩子,你好好休息,你一定能恢复好的。”
何三丫毕竟全身都难受,虽然感觉好像其他伤口也好了点,但还是难受,说了几句话,便半睡半昏过去了。
夫妻俩轻轻关好病房门。
“这件事不能暴露在太多人眼里。”
周鸿儒立刻说:“治疗效果太好了,简直……简直像什么仙丹灵药。”
“如果接下来几天恢复效果还这么好的话……等收到桃桃的药,我们就走,回青阳县,等回了青阳县,再好好想怎么办。”
沪市不能留了,虽然何三丫已经被断定为活不了几天,但医生还没有放弃她,每天都会来问诊。
仅仅只是喝了第一次就有这种效果,那么以后……
他们必须要走了。
赵庆云沉默半晌,问:“你觉得桃桃是什么想法?”
周鸿儒回忆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说:“那孩子好像……不是很在乎。”
他说的不是桃桃不在乎自己暴露,而是……她对这能带来神奇效果的牛肉本身就不在乎。
她很显然知道这个东西有多少价值,但是那些价值在她眼里不值一提,以至于告诉别人也无所谓,送给别人也无所谓,全看心情。
简直就像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随便就能拿出来的一样。
但凡治疗效果没这么好,周鸿儒都要怀疑这是国外势力渗透。是什么先进研发成果了。
就是因为效果立竿见影,他才不得不将“桃桃是不是什么神仙妖怪”这个怀疑提到最前边。
而且……何三丫被折磨这么久还没死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多疑点。
负责调查这些疑点的足足有两组,粗略估计有二十多人。
程磊被抓到的时候已经疯了,嘴里全是“神仙”“妖怪”之类的词汇。他们在房间里找到了一把染血的刀,何三丫衣服上也有很多新鲜血迹。
按照那个出血量,八成是大动脉。
但何三丫和程磊身上都没有任何符合的伤口,周围也没有找到另外的受害人。
那些血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