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赵庆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刀子割肉都不怕,还怕别的干啥?
即便心中失望、愤怒、悲伤。但办事的时候,该咋样就咋样,绝对不会心软一丝一毫。
但夫妻两人从来没怀疑过,这个孩子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他们不是会逃避问题的人,能够承认确实是自己没教好孩子,忽视了他的成长。不会因为他是叛国贼就否认亲缘关系。
桃桃给的证据并不充分,原本是不能说服两人的。
但是桃桃本身说这话的样子。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她。
许久之后,赵庆云才说:“我需要好好查查。”
这个话题既然已经提出来,她不得不认真追查。
因为周明礼,是夫妻两人在卧底期间生的孩子。
两人二十多岁结的婚,周鸿儒年轻时身体一直不太好,所以和赵庆云打枪、训练不同。他更多承担的是后勤工作,
三十岁时,赵庆云接到卧底任务。作为她的丈夫,周鸿儒负责进行辅助工作。
周明礼就是在那个时候怀上的,他出生后不久,赵庆云解除卧底身份,回到前线。
如果说,周明礼不是她亲生的,那么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发生狸猫换太子的戏码……
作为党员,赵庆云和周鸿儒即便退休了,也有义务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桃桃点头,其实她并不在乎两人信不信的。
她只是看到了,觉得有必要告诉他们而已。
赵庆云和周鸿儒都是好人。桃桃认为,好人不应该受伤。
就像她认为坏人就应该全部消灭一样,这是她从诞生意识开始就刻在本能里的概念。
她也没有给自己的猜测找任何借口来掩盖身份,这有啥好掩盖的。
这个世界又没人能伤害得了她。
桃桃又提醒道:“师父,师母,你们的孩子还活着喔,不过好像也快死了。如果要调查的话,请尽快。”
这下老两口是真的被惊到说不出话来。
她是怎么给出这种话的?依据到底是啥?
就是再怎么坚信科学,此时也一定会联想起神神鬼鬼的东西。
桃桃显然不会给他们解释,自己能从当父母的两人身上看到他们真正的孩子那条光芒微弱的因果线。
她只是抬头看看两人,定了定方位,然后说:“位置在东南方,具体有多远,不知道。”
东南方……
两人一开始还没联想到哪里。
晚上躺床板琢磨的时候,赵庆云突然开口说:“东南方,那不就是沪市?”
周鸿儒呼吸一滞。
——三十年前,他和赵庆云就是在沪市埋伏、卧底。
周明礼……孩子也是在沪市出生的。
我……我到底收了个啥徒弟,该不会是什么神仙吧?
呸呸呸!牛鬼蛇神都退避!
我们党员绝不信这个。
……那么有没有科学能够解释一下桃桃说的话?
周鸿儒胡思乱想一夜,第二天醒来一看,两个大黑眼圈。
再看赵庆云。虽然面上冷静,可黑眼圈也昭示了她心里的不平静。
出门一看景流芳,嗯,也一样。
景流芳憋了一晚上没发现,现在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觉着挺像真的。”
她对周明礼,那就更没有好感了。
周明礼之前还试图把她的身份污化成“童养媳”,景流芳当时狠揍他一顿。要不是时刻牢记自己是人民子弟兵,早把人腿打断了。
因此在听完桃桃说的那些话后,平时都很咋咋呼呼的景流芳反而是最沉默那个。
她得给自己一个冷静思考的时间,判断自己支持桃桃的话是因为理性还是因为对周明礼的仇视。
要学会冷静。
这就是师父师母教会她的最重要的能力。
于是冷静思考一夜后,景流芳发现自己根本冷静不下来。
试问谁听了这种玄乎的话能冷静得下来啊!
景流芳干脆从心了,坦白说,之前她也想过,师父和师母这样的人,咋可能生出那么个玩意儿啊!
说是小时候没好好教育。
但景流芳自己也是一样的经历,出生开始爹妈都很忙,她也没人教育,十岁以后更是放养状态。
一直到赵庆云和周鸿儒退休,景流芳才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她觉得自己算得上好人啊。
好竹总不能出歹笋。
赵庆云疲惫地抹了把脸,叮嘱道:“暂时不要出去说,我托沪市那边认识的人帮忙查查。”
而且,如果桃桃说的是真的,他们的“亲生孩子”还活着但是马上就要出事了。他们动作必须要快。
等桃桃醒来时,三人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周鸿儒简单熬了小米粥配咸菜,吃完饭后也不等张翠兰来,直接将孩子送回去。
从宋家出来后,三人没有回家,而是转身上了开往省城的大巴车。
……
与此同时,……沪市。
城郊靠海的小村庄里。
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吊活鱼,慢悠悠地往家走。
“程师傅,下工了喔?”
路边有人看到,随口问。
程师傅也随口回答:“是,今儿厂里机器出问题了。”
“那明天还得补班?”
“补嘞。”
“程师傅辛苦。”
“为人民服务,不辛苦,不辛苦。”
程师傅提着鱼,说:“不讲了,我得赶紧回去炖鱼汤。”
“哎呦喔。程师傅,阿拉女同志就爱你这样的哇,顾家。”
程师傅抿嘴,大男人被这么说话,有点不好意思。
他赶紧提出告辞。身后的婆婆还在对自己正吃饭的儿子说:“跟着人家多学学。嘎子婆一个接一个喔。”
男人走进街尽头的院子里。
他即便关上了院门,依旧显得那么忠厚老实,一直等到进了堂屋,脸上才没了表情。
男人转头看去。
堂屋的梁柱上垂下一根儿臂粗的铁锁。
一个头发乱蓬蓬,瘦骨嶙峋的女人双手被铁锁绑在一起,高高吊着,双脚只脚尖刚刚点地。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屏息凝神,能听到那微弱的呼吸声。
程师傅走上前,拍拍她的脸:“还跑不跑?”
女人嘴角嗫嚅着,说了句什么,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