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旧下。
屋内一片死寂。
姜子衿想着她娘刚刚说的话。
明明她娘看起来就是很爱他们爹啊,怎么会是被迫的呢。
但娘不说她也不敢问。
娘正在气头上呢,这会儿好像炸了毛的鸡。
她只是想回京城。
只有留在京城,一切才皆有可能。
大家族的夫人小姐,出来游玩一趟也正常,但没有出来就留在这穷乡僻壤的道理。
拉起她娘的胳膊撒娇,“娘,我们回京城吧,去求外祖父和外祖母,外祖母听您的,外祖父听外祖母的,只要外祖父的一句话,爹爹就没有不依的。”
齐采薇看着女儿一脸期待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搂着女儿的肩哄道:“娘已书信给你外祖母了,待你爹爹和外祖气消了便回……”
她当然也想回到相公身边的。
可娘亲来信告诉她,先不要回。
父亲被陛下斥责。
相公被太子和玉清长公主训斥,在宫里淋了一天一夜的雨,回去就病倒了。
父亲和相公这次是真的恼了她。
书信里全是斥责埋怨,都让她不要惹事。
全成了她的错,心里憋屈死了。
父亲还特地让嫡母派了个老嬷嬷来看着她,这会儿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她不能回,也不敢回……
即便要回,恐怕也只能等佩儿过了府试,成了童生,才能回去。
夏夜微凉,雨还未停……
安静得只听得见蛙鸣虫叫声。
姜淼淼一家窝在屋里。
炉子上,陶锅里,咕噜咕噜的煮着香气扑鼻的菌菇。
是他们昨儿采摘回来的竹荪。
这会儿已经煮熟了,菌香飘出了屋子。
原本在屋外练拳的大哥闻着味进来了,吸了吸哈喇子,“好香啊!能吃了吗?”
“吃啥吃,得先喂给鸡吃吃看,没毒了才能吃。”秀秀姨一边搅拌着锅里的菌菇,一边看炉子。
守在炉子旁,就怕姜子枫这家伙偷吃。
“哦,好吧。”大哥舔了舔嘴,坐到二哥身旁。
二哥在油灯下练字,写得一手好字。
俊朗的面容在灯火的映照下,更加好看了。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
娘亲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信。
京城寄来的信。
信纸右下角有一朵云纹标记。
但凡京城的来信,都有这样一个标记。
应该同一个人寄来的吧。
姜淼淼勾着小脑袋想看。
信上写着,她那个渣爹又被御史弹劾了。
被陛下斥责,还被太子和玉清长公主拉去训了一顿,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淋了一天一夜的雨,病倒了。
而那位齐小娘,据说被留在了江州。
齐家主母还听了玉清长公主的建议,派了个厉害的老嬷嬷来看着她……
小淼淼抬头看娘亲,娘亲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的。
看着看着。
娘亲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弧度,眉眼弯弯。
这是看到啥了?
小奶娃的视线又回到了信上。
信上写:瑶瑶,陆伯父的案子有眉目了,哥哥发现了被窃军饷的踪迹,已近让人追查了,若能找到饷银,陆家翻身有望了……
咦!瑶瑶就是娘亲吧。
好亲密的称呼。
姜淼淼猜可能是娘亲的小姐妹。
上面说有饷银的踪迹了。
外祖父的案子有眉目了。
原来一直有人在暗中帮着外祖父一家。
小奶娃有些激动。
这么说,娘亲也终有与父母团聚的一日。
再看娘亲,也是喜极而泣,眼眶微红,眼里泛着泪光。
陆青瑶感觉有只小手在自己脸上摩挲,是她的心肝小闺女。
心底升起一阵暖意。
拉起小手亲了亲。
“阿姐,你怎么哭了?”秀秀第一个发现娘亲的异常,连忙凑了过来。
陆青瑶含着泪笑,“我高兴的,父亲的案子有眉目了……”
然后那封信便落入了秀秀姨的手中,又传到了大哥和二哥的手中。
夜色已深,娘亲把哥哥们遣去睡了以后,她和秀秀姨也回屋歇息了。
渣爹的老屋房间不多,只有两间寝室,一个杂物间和厨房,其它牛棚羊圈都是娘亲后来盖的。
而隔壁两进的青砖大瓦房改建也还未竣工。
这会儿,就是娘亲和秀秀姨她们三人蜗居在一间屋里。
姜淼淼窝在娘亲怀里,闭着眼装睡,竖起耳朵听娘亲和秀秀姨讲悄悄话。
听墙角……
“阿姐,陶师爷下葬以后,陶桃在家守了七日的孝,昨儿把家里的猪牛鸡全卖了,一大早就带着她娘和弟弟离开了……”
“我追踪到了江州,看着他们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姜淼淼:“……”
姨姨真厉害,悄咪咪的就去了趟江州回来,还顺带逮了一窝兔子!
娘亲沉默了一会,又问秀秀姨,“可打听清楚陶桃是如何与陈秀才和离的,和离为何不带走嫁妆?”
“打听清楚了,那陶桃从京城回来之后,就闹着要与陈秀才和离,陈秀才因了陶师爷之事,本就被同窗戳脊梁骨呢,碍于颜面才没休了她,听得桃陶要和离,求之不得,便以孩子为要挟,和离了但得主动留下嫁妆……”
“这不,陶桃着急和离,便对外声称嫁妆是留给儿子的……”
“阿姐,要不要把陶桃与江云泽之事告诉齐小娘?”
“先不用,待陶桃在京城安顿下来再说。”陆青瑶深吸一口气。
她倒是想看看,姜云泽准备如何安顿他的小青梅。
他不是很会长袖善舞吗,一边是新欢,一边是旧爱,看他如何周旋?
秀秀哦了一声。
她想不明白,阿姐为何要巴巴的往自己相公身边塞女人。
还有,以阿姐这样的人物,怎会瞧上姜云泽的?
自然,她这人心里有话是藏不住的,于是便问了出来,“阿姐,你为何会嫁给姜云泽?”
陆青瑶怔愣一瞬,笑了笑,“大概是我眼瞎了吧,年少慕艾,被姜云泽的虚情假意迷了眼。”
爹爹出事前,鲜少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姜云泽在世人眼中,就是才高八斗,洁身自好,孝悌忠信之人。
毕竟偌大的京城,没有几个官宦人家,后宅只有一妻一妾的。
直到江云泽纳妾,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那一年。
姜云泽还只是五品祠祭司郎中。
陆青瑶嫁给他的第二年,育有一子,夫妻恩爱,如胶似漆。
正值三月小阳春,外出踏春而归,一家子入醉仙楼用膳。
原本定好的靠窗位置被齐采薇母女给占了。
齐采薇嘲讽她粗俗无礼,嘲讽她低嫁,夫家出身低微,婆母低俗鄙陋。
此话入了姜云泽的耳,也入了心。
不到半年。
齐采薇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入了姜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