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看着她不说话，眼眶渐渐地红了，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劝道：“绾儿，上官家不是你能动的，收手吧。”
这么多年了，他也一直在想办法除掉上官家，或是将上官家的权利削弱，可到头来还是于事无补。
如今绾儿除了沈清瑜什么都没有，对付上官家就是以卵击石，太危险了。
“父皇，”虞汐绾从怀中拿出之前的布条，上前放到他面前，一字一句，“母妃从来都不甘心就这样离去，若是您对母妃的感情是真的，便不该阻止我，即便前路是悬崖，我也要去试一试。”
圣上看着布条上的熟悉的字迹，手不自觉的开始颤抖，问道：“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虞汐绾移开目光不看他，冷声道：“这是母妃藏在床底的，她喜欢将重要东西藏在床底的习惯，除了我和皇兄，便只有父皇知道， 母妃将这个放在床下，定是想父皇找到它，可父皇……”
“在母妃离世后，从未踏进锦绣宫一步。”
虞汐绾的眼泪蓄满了眼眶，可她还是死死的抠着掌心，用疼痛来忍住眼泪的流出。
她委屈，为母妃委屈。
她不甘心，为母妃不甘心。
圣上看着布条上早已干透了的血迹，眼眶也红了，可他不想在孩子面前哭。
“你们先退下吧，做什么事都该有分寸，今日发生的事情莫要传出去。”
圣上没看她们，说完便起身去了后面的寝殿。
虞汐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靠旁边倒去。
沈清瑜连忙上前扶住她，担心的皱起眉：“阿绾。”
感受到她怀里的温度，虞汐绾贪念的搂住她的脖子，将头埋在她怀里，说话带着脆弱的哭腔：“清瑜，抱抱我。”
养心殿的都是圣上的人，不会有人敢将看到的说出去，所以她此刻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好。”沈清瑜紧紧地抱住她，无声的安慰着她。
圣上和阿绾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也不是她能随意插手的，所以她只能默默地站在阿绾身后，不会让阿绾觉得到孤单。
虞汐绾缓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她：“清瑜，我们回去吧。”
“好。”
宫中很多地方都有上官家的眼线，所以为了不暴露，沈清瑜便面无表情的跟在虞汐绾后面。
直到上了马车，沈清瑜才赶紧卸下了脸上的伪装，将人搂进怀里：“阿绾。”
虞汐绾笑了笑，依赖的靠在她怀里：“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沈清瑜吻了吻她的额头，看着她认真道，“阿绾，我会支持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就像是你说的，即便前面是悬崖，我也愿意和你一起跳下去。”
虞汐绾赶紧捂住她的嘴，不开心的瞪她：“你胡说什么？就不能想我们好点的事情吗？”
沈清瑜握住她的手亲了亲，认错道：“是，微臣刚刚是乱说的，我和殿下定会长命百岁。”
“这才对啊，”虞汐绾撇了撇嘴，又重新靠回她怀里。
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清瑜，你会不会觉得我刚刚那样和父皇说话，太过分了？”
沈清瑜认真的想了想，摇头又点头。
“什么意思？”虞汐绾不解的看向她。
沈清瑜抱着她，认真解释道：“摇头是因为圣上对娘娘的保护太少，所以才会让娘娘被人害死。”
“点头则是因为圣上对娘娘的感情都是真的，圣上爱娘娘，但或许上天就是爱捉弄人吧，人都无法做到鱼与熊掌兼得。”
虞汐绾垂着眸，心中的情绪更加复杂了。
清瑜的话和之前说的很像，可就是这样的像，让她的心中更加纠结……
-
东宫。
霓悦看着有些狼狈的虞瑾，连忙上前询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虞瑾有些失魂的看着面前的霓悦，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厉声道：“霓悦，马上去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害我！”
他的力道很大，霓悦的睫毛颤了颤，不解的问道：“殿下，您在说什么啊？”
虞瑾眼里渐渐充满了愤怒，怒吼道：“去给我查！把背后作妖的人给我抓出来，你听不懂吗？！”
霓悦有些愣住了，她虽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却没想过虞瑾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现在虞瑾的样子癫狂，霓悦也不敢多作停留，赶紧应了一声“是”，便快步离开了。
“看来这位太子可一点都不好伺候啊。”
霓悦刚出院子，便听到了男人熟悉的声音。
“你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何没有阻止他？”男人好奇的问道。
霓悦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冷声道：“我阻不阻止，与你何干？”
“和我自然没关系的，”男人嘲讽的勾了勾唇，“只是我好不容易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你，你却没给我一个好的反馈，我很伤心而已。”
“虚伪！”
霓悦转身要离开，男人却又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这次男人的声音里不再是嘲笑，而是冰冷的警告：“霓悦，咱们的合作，不是你一个人的戏台子。”
霓悦瞬间攥紧的拳头，看着他面具下透着寒意的双眼，冷笑：“放心，我比你更想杀了沈清瑜，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用力推开男人，大步往外走。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他才用轻功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东宫。
霓悦敷衍的吩咐了下属，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凳子上，霓悦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该干什么，愣愣的看着外面的月光，思绪不知怎么就回到在星辰阁的时候……
“阿悦，为师总和你说做人要平和，你可觉得自己做到了？”前国师坐在她旁边，温柔的问道。
霓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师父，徒儿不解，人生来本就是有七情六欲的，为何要压制这些情感呢？”
“因为每个人生来的使命都不同，但每个人都必须为她的使命做出牺牲，”前国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继续说道，“阿悦，你现在还小，或许还不明白使命是什么意思，但你长大之后便会明白了。”
霓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皱着小脸坐在师父身边思考……
“霓悦大人，殿下请您过去。”
门口响起侍女的声音，霓悦的思绪被拉回来，朝外面道：“我知道了，一会儿就过去。”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霓悦站起身坐梳妆台前，细细的为自己涂了口脂，又从瓶子里倒出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咽下，才缓缓起身往寓瑾那边走。
“霓悦大人！”
霓悦刚走到虞瑾寝殿门口，便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将一封信交给她，“这是刚刚上官小姐送过来的信，说是要亲手送到殿下的手上。”
霓悦眯了眯眼，接过信封：“退下吧，转告上官小姐，信已经送到殿下手上了。”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又急匆匆的走了。
霓悦倒也不在意，反正东宫中怕她的人多了去了。
推开寝殿的门，虞瑾正坐在桌子边倚着脑袋，虽然是闭着眼，但霓悦一眼就看出他现在很不耐烦。
“属下来迟，请殿下恕罪。”
霓悦走到他面前跪下，主动认错。
虞瑾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暴虐，但语气还是很平静：“宫宴的时候，你在哪里？”
“属下在部署暗阁的事情，本想赶快结束去找殿下，却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让殿下被他人算计，是属下失职。”
霓悦垂着头，说话滴水不漏。
虞瑾冷笑了一声，用手捏起她的下巴，冷冷问道：“暗阁的部署非要今日？”
“殿下，”霓悦委屈的望着他，眼睛里像是一片清澈的湖海，“暗阁的事情已经耽误了多日，属下是实在没办法才想今日赶紧处理的，而且……”
见她可怜的咬着下唇，虞瑾捏着她下巴的手加大了力气：“而且什么？”
霓悦眼底泛起泪花，“属下不想看到殿下和上官小姐订婚，属下心里难受。”
虞瑾眯着眼，没有说话，但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
霓悦吸了吸鼻子，将刚刚的那封信递给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醋意：“殿下，这是刚刚上官小姐让人送过来的，您先看看吧。”
虞瑾看着她，突然好心情的笑了，松开了她的下巴，往后一靠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念来给孤听听吧。”
霓悦一脸错愕，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垂着头将信拆开，抽噎道：“殿下此事蹊跷，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上官家，还请殿下将今日的事情如实相告，臣女好为殿下查明真相。”
虞瑾不爽的将信从她手中抽出，几下便撕成了一堆碎片，冷声道：“以后她让人拿来的信，都由你来处理，不必再拿到孤这来了。”
霓悦乖顺的点头：“是。”
虞瑾再次抬起她的下巴，问道：“霓悦，今日的事情，你就不好奇？”
霓悦摇了摇头，认真道：“殿下说是被人陷害，那就一定是被人陷害。”
“好，孤没有白养你！”
虞瑾一把将人拽起，扣住她的后脑勺便吻了起来。
霓悦看着闭着眼的虞瑾，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霓悦，今日你的唇脂怎么有些不一样？”
虞瑾看着她嫣红的唇瓣，皱眉问道。
“今日属下换了新的，其中配料不同，闻到自然也不同了。”霓悦柔声解释道。
虞瑾点了点头，也没再多想……
-
将军府。
虞盛站在回廊前，看着天上的月光，眼底的情绪复杂，一口口往嘴里灌酒。
“哟，这么好的酒，你一个人喝啊？”
柳祺从不远处走过来，见他满脸忧愁，劝道：“行了，少喝点吧，这酒这么烈，你明日若是起不来送我，到时候我可要和兄弟们在背后说你坏话的啊。”
说着，顺手将虞盛手里的酒瓶拿了出来。
虞盛抿了抿唇，看向他问道：“你的行李收拾的如何了？”
刚刚圣上派人送赏赐来的时候，其中有一份圣旨，为他留在京城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离京多年，如今母妃刚去世，他想在京城陪陪母妃。
柳祺笑了笑：“放心吧，我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我以后不在，你别再那么放肆自己了。”
以前虞盛在军营中，经常会没日没夜的练武，现在这样的情况，他是真担心虞盛会没日没夜的酗酒。
“我知道，只不过今日的事情太多了，想借酒消愁罢了。”说着，虞盛将酒瓶拿过来，又往嘴里灌了口酒。
柳祺叹了口气，也没再阻拦他，转而问道：“今天的事情都是绾儿安排的吗？”
虞盛点头，垂着眸苦笑：“是啊，我都不知道绾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以前他总担心母妃那么保护绾儿，会不会反而害了绾儿，可现在看到绾儿有勇有谋有手段的样子，他心底好像更加难受了。
柳祺笑了笑，打趣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就算是绾儿突然去杀了上官烈，我其实也不觉得奇怪。”
虞盛听到他这话，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这话可莫要让绾儿听到了，不然我怕她真的会去上官府。”
“沈清瑜会拦住她的，”
柳祺看着他的笑容，认真道，“阿盛，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其实我最害怕你露出这样的表情，因为我能察觉到你内心的紧张，”
“可绾儿现在长大了，她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都有自己的生活，你想照顾好她，保护她，但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这样姑母在天上才能真的安心。”
这么多年，他看得出来虞盛一直都没有过真正的快乐。
虞盛对姑母、绾儿的感情都不假，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其实也是她们其中的一员，没有想过姑母是他的母亲。
虞盛一直以来都想报恩，报姑母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却从来没想过姑母一直都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姑母也希望他能够和绾儿一样快乐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