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才二十多岁的年纪,满头白发和憔悴的神情,宛若个被时间打磨过的长者。
莲厌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
秦浮光竟然没察觉到虚灵蝶。
她微微瞪大眼,绕着青年焦躁地飞了两圈,心里一沉。
白衣上血迹渗透出来的位置让她整个身体一僵,虚灵蝶因着她情绪的巨大波动,也停在了青年背后脊柱处。
巨大的悲拗从莲厌内心升起。
秦浮光,被废掉了经脉和修仙根骨。
比起前世的自己,秦浮光被摧毁的更彻底。
断了修仙根骨,一身修为彻废不说,今生也没了再修行的希望。
难怪她惊觉师兄短短数日苍老了这般多。
莲厌心情沉重的离开了幽闭室。
她想,她约莫等不了那么多年再报仇了。
即便她等得,沦落为凡人的大师兄也等不了。
这一切罪孽的源头,都是訾旸。
倘若没有訾旸在其中算计,陈国不会覆灭,闲观师兄不会死,她的母亲不会成为交易物品,她也不会生来就被欺骗蒙蔽,最后被当做男不男女不女的妖物被迫逃亡五年。
一切结局都会改变。
莲厌无比恨訾旸,这个男人从始至今,手段都一样的卑劣阴毒。
前世斩断她的经脉。
今生斩断了忤逆他的秦浮光的经脉。
宁帝当年将她母亲作为交易给了訾旸,莲厌如今已经不会天真的以为绛雪还活着了。
沈椿棠可恨,但不是她厄难命运的罪魁祸首,訾旸才是!
*
紫薇峰,长明灯灯火通明。
各大宗门的宗主齐聚一堂,共议驱魔诛妖一事。
訾旸端坐上首,神色无悲无喜,听着众宗宗主发言,一派超然之姿。
忽而进来两名衍元宗弟子,欣喜下跪:“启禀掌门,启禀各位宗主,前方传来消息,有、有神只降世诛妖。”
两名弟子眼睛明亮,灰扑扑的脸上露出希望的光彩。
各宗宗主闻言皆是一震:“当真?”
那弟子跪地道:“当真!弟子可呈上留影珠!”
说罢,一枚留影珠自手中飞出浮空,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留影珠里的持着神戟的神灵。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修真界自来敬畏神明,此时看见留影珠内金光大盛,诛魔持戟的神,更是燃起一股崇敬渴望的道心来。
端坐在上的訾旸死死盯着留影珠内的画面,那股庞大的神力击垮的似乎不止魔物,还有他的懦弱和善念。
大道无情,訾旸认定了,要想问鼎道峰,必须先做到残忍无情。
闭关这段时间,他已经将从绛雪那里炼化所得的灵力彻底吸收。
但还不够,他还无法突破到渡劫期。
他离飞升还差一步,咫尺之遥。
而这一步,只需要找到莲厌,再将曾经对绛雪做过的事情,在她身上也做一遍。
訾旸眼睛微眯,眼缝里渗出狂热。
一想到他也将成为这片大陆的传奇,在灵气稀薄的这片大陆上成为千年来再一个飞升者,他就忍不住的狂喜和兴奋起来。
莲厌会回来的。
这个由他亲自抚养,消除记忆的孩子,自小就被他养得极易操控。
他又想起给这个孩子取名的那天。
看见满池莲花,想到那个女人临死前一遍遍的幽怨曲调,他也认为秦殷莲颇不是个东西,好像是为了减轻点罪孽,把错处都推到宁帝身上,他给孩子取名莲厌。
他闭关出来后,就招来弟子问了外面的情况,也看见了秦殷莲送来的书信。
这人急得跳脚,愤怒地质问他太子为何会堕魔?
訾旸也愕然了一瞬,旋即冷笑,修仙一途,艰难坎坷,凡人懂什么大道艰险。
不过秦浮光这个弟子,他向来嫉恨他天资过人,宗内宗外的名声俨然都要压他这个当师尊的一头。
堕魔了啊,多好的事。
有神只下凡除妖诛魔,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像是有块逼近心脏的重石总算脱落了。
訾旸看着众宗主如释重负的离开,挥手摒退了殿里其余伺候的弟子。
紫薇大殿霎时安静了下来。
烛火明灭,訾旸手指缓缓搭敲着紫檀木案,听着屋檐上的脚步声凌乱之后,殿门前缓缓走进少女的身影。
他露出一个笑容,像是长辈一样和煦:“莲儿,为师出关后就不见你,甚是担心,还听说你修为突破到了元婴?”
訾旸看着莲厌只露出筑基修为的灵力,笑容不减:“莲儿是长大了,开始防着师尊了,有事也不和师尊讲了。”
莲厌面色冷凝打断他的话:“訾旸,殿内就我们两人,何必再假惺惺的,你对我是恩是仇,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闻声,訾旸忽然哈哈大笑,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容貌清绝的少女:“看来你都知道了。”
“今日,是找为师清算来了?”
莲厌抿住唇,广袖下双拳紧握:“你断掉大师兄经脉,毁其修仙根骨,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
“一年不到,你倒是成长了不少”,訾旸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阶下他养了十几年的娇美少女。
仙人脚步轻盈,落地近乎无声,眨眼几步就欺近到莲厌身前:“听说你还醒了剑,月银剑呢?”
“让为师看看你在剑术上的成长。”
訾旸语气不急不徐,但眼神透露了迫切。
这么多年了,离登天飞升的机会,就近在眼前。
不管莲厌现在是筑基期,还是用了法宝掩盖气息,訾旸都并不将她放在眼里。
莲厌已经没有武器了。
月银断了,备用灵剑也折了。
訾旸看见她半晌没拿出武器,微微蹙眉,不过这种时候,他也没有以大欺小的愧疚感。
他也没祭出灵剑,掌下聚力,一股紫色的灵球随着铺天盖地的灵压朝着莲厌的天灵盖打去。
“你好歹叫了我十几年师尊,为师给你一个痛快。”
大乘期的灵压让莲厌整个身体都动弹不了,灵力在奇经八脉里宛若被禁锢住,别说灵气,她连抬脚都艰难。
这一掌,几乎避无可避。
訾旸也已经料定了她的死期。
然而下一瞬,一柄银白色的骨剑嗖地穿破大乘期的威压,朝着訾旸面门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