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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中月满,阖家团圆。
荣国府内,今日也是热热闹闹摆了两桌家宴。
内院一桌,外院一桌,即便是至亲,也没有叔嫂同席的道理。
已经成家的老爷少爷们,老老实实在贾母跟前问个安,然后便在外间就食。
但好歹是都要见一面的,唯独三房的少爷贾玩,今儿个没回来。
府里有人问了,这才知道,玩三爷今年竟下场应试了!
团圆宴上,众人没少谈论此事。
十一岁的少年,满打满算才学过几年书?
就敢去考举人?
初听这个消息,众人心思各异。
大房那边不必多说,只有一个琏二与贾玩联系紧些,可玩兄弟参加秋闱的事,连他也不知道。
虽说年纪确实太小了一点,可想想这段时间对方的表现,出的那些主意,贾琏又觉得未必全无机会。
他那个三弟,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
至于二房,政老爷只是皱了皱眉,却未多评判。
玩哥儿那个侄儿,他是认可的。
只是这孩子去年冬初才进族学,今年春末便折腾进了国子监,现在刚过去多久,就敢下场秋闱?
实在是有些浮躁了!
等这回落榜后,须得把他叫回来,好好磨磨性子!
做学问,不沉下心来怎么能行?
王夫人倒是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了几句,毕竟她长子贾珠那样出色的人儿,也不过十四岁中个秀才,贾玩又算个什么?十一岁就敢去考举人?
简直是不知所谓!痴心妄想!
至于余下那些小辈,叽叽喳喳谈论的热闹,却也没个所以然。
探春、惜春、湘云毕竟年岁还小,对科举之事了解不多,迎春虽然年长,却少问外事,同样不大明白。
只有黛玉和宝钗,在这方面懂得多些,前者是家学渊源,后者则是自己长期以来的关注。
正因为懂得多些,所以才更知道这里面的难度,同时隐隐抱有一线期待。
黛玉知道玩三哥待她好,所以一心也盼着玩三哥好!
宝钗则是因为母亲先前说的那些话,动了别的心思。
若是玩兄弟真能高中,那就是十一岁的举人!
这份本事,就算上面无人帮衬,也足以闯出一片天!更何况,他再怎么也是出身荣国,是嫡脉!
可他要是真的高中了,十一岁的举人,又有荣府三房少爷的出身,只怕盯上他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吧?
哪怕现在岁数还小,想上门先把亲事定下的人,估计也能把门槛踏破了!
一时想远,心情也是莫名有些复杂。
最不痛快的还要数宝玉,好好的一场中秋家宴,不谈论风月,却偏偏要谈经济仕途。
玩三哥当真是越来越叫人厌烦了,再找不到当初那种影子。
就是进那劳什子国子监害的!
见不着面不说,还把好好的一个人给拐带坏了!
他早就说过只要沾上经济仕途,人便会变得污浊不堪,玩三哥却偏不听!
真想摔点什么,把姊姊妹妹的注意力都拉到别处!
可今日政老爷也在,他又实在不敢,下意识脖颈处攀去的手,最终也只是扯了扯襟子,好像这样便能缓解几分那叫人喘不过气来的憋闷。
贾母和薛姨妈也都听了,但并没有太多表示。
不过薛姨妈却也开始注意到这位先前一直被她忽略的荣府三房少爷。
年纪跟宝玉差不多,虽然没有太多父祖辈的疼宠,但要是自己争气,其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西府这边十好几口人热闹着,也算规规矩矩。
可东府那边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贾珍不是个讲究的人,尤其心里还憋着坏,打着东府人少的旗号,竟把贾蓉、贾蔷还有秦可卿都叫到一起。
按说叔嫂同席不合规矩,翁媳同席也不合规矩,可贾珍偏偏就这么做了,东府里谁又能挑他的理儿?
贾蓉不知是反应慢还是根本不敢往那儿想,压根儿就没有维护秦氏的意思。
毕竟那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而他是不是个男人自己都不在意,又哪会在意什么妻子?
尤氏虽然也在,但同样只能看着,然后装看不见。
当然,贾珍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下太出格的事。
只是言语上,常常关切得过了线。
贾蔷目睹全程,眸光晦明难言。
他看出了珍老爷对蓉嫂子的觊觎,也看出了秦氏的抵触与抗拒。
震惊之余,便是愤怒!
珍老爷怎能有这种禽兽般的心思?蓉嫂子可是他的儿媳!
如果自己能帮秦氏摆脱这种纠缠,算不算英雄救美,对方会不会以身相许,和自己成就好事?
念头一闪而过,几乎瞬间就被他掐灭!
珍老爷是东府主人,是贾家族长,自己算个什么?怎么敢生出替秦氏张目的心思?
想通这一节,他便很快转变思路,如果珍老爷都能得手,那秦氏还有什么可矜持的?
如果自己拿捏住这一点,能不能跟着分一杯羹?
一看到蓉嫂子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儿,还有那窈窕绝伦的身段,他心里的激动就难以自持,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秦可卿这顿家宴吃得极是煎熬,还硬是被灌了几杯酒。
多亏她留了个心眼,宴未散时,便让身边的丫鬟瑞珠悄悄去荣府找琏二奶奶求助。
时间卡得也是刚刚好,这边家宴刚散,那边琏二奶奶跟前的丫鬟平儿便来请,说是邀尤氏和秦氏一块儿过府陪贾母摸骨牌。
这个理由,贾珍是拦不住的,秦可卿这才得以脱身。
诸如此类的琐事,身处奉天贡院,专心应考的贾玩自然不知。
他没有挑灯夜考的习惯,天色暗下来以后,便收了木板拼成床铺,先是回忆了一番白日的作答有无疏漏,再是构思一下明日将要作答的考题。
最后神思倦怠,便开始总结他这初次科考遇到的一些问题,以及后续该如何改进。
除了先前提到的炭笔可以节省大量时间以外,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号舍狭小难以入眠。
但这一点,他又确实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贡院不可能为了他将号舍改建的更大,而三年后再考乡试,他的身量也只会更高更壮,号舍更显逼仄。
这个“刑”,看来是避免不了了,只能尽量在下一科秋闱上,一试中举,也少让自己受这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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