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日光景,夜色逐渐从黑到亮,再从亮到黑。叶星晨就这样坐在门后一动不动。她仿佛与周遭的世界隔绝开来,像被时间遗忘的雕塑,沉浸在只属于自己的思绪与回忆之中,任由外界如何变化,都无法触碰到她内心的绝望与崩溃。
门外传来脚步声,片刻后有人说话。
“爷,叶姑娘把自己关在房里一天了,什么也没吃过。”赤乌说道。
顾若萧未语。
“咱们明日得启程了,否则就赶不上大部队了。”赤乌补充道。
片刻后,屋外静了下来。
第二日,清晨,叶星晨打开房门,顾若萧就站在外头。他看着她说,“该出发了。”
马车在道路上行走着,叶星晨闭着眼,脑袋里总是出现西雁山那些亲朋的笑脸。
姥姥笑着问她,饿不饿?
三叔无奈道,功夫学得怎样了?
三婶端着盘糕点说,今日刚出炉了桂花糕,趁热吃。
小不点跑来念叨着,京城最好吃的糖和糕点买了吗?
叶星晨闭着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她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臂。
大约行至半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爷,到了。”马车外赤乌说道。
“下车吧。”顾若萧说道,起身先下了车。
叶星晨不情愿地随他下车,抬眼望去,瞬间眼眶又湿了。
她才发现来得地方竟然是西雁山背面的藤蔓处。
此刻那里的山壁被火烧得漆黑一片,藤曼都烧死了,它们曾经繁茂的绿意,如今只剩下焦炭般的痕迹,散布在山壁上,如同大地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藤蔓下方被清理了出来,大大小小的立着数十多个坟头包。坟上没有立墓碑,却在前方立着“西雁山”三个字。
身后传来顾若萧的声音,“西雁山在外名声不太好,我便没立墓碑,怕有人捣乱。你梳理一份名单给我,等到昭雪那天,我会重新立上的。你放心,这里我已经安排了人定期来打扫修葺,给他们烧纸钱的。”
叶星晨站在那里,她听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落下去。而后她重重地跪了下去,朝这些坟头磕着头,心里默念着,“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你们等我。”
叶星晨跪了很久,顾若萧便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地站着,不打扰。
良久之后,她起身,走到顾若萧面前,福了福身,“多谢。”声音沙哑又疲惫,这是这一日多来她说的第一句话。
上车后,她依旧闭着眼不说话,对面人开口道,“对不起,答应你的我没有做到。”
叶星晨突然就想起了,在西雁山上,顾若萧说,我答应你,我帮你护着西雁山。
眼泪再次涌上眼眶,从眼角滑落,她侧了侧身。
车外传来赤乌的声音,“爷,今日我们得赶夜路,否则明早之前到不了营地。”
马车在夜里疾驰,如同叶星晨的心一般深暗无边,仿佛被夜色吞噬了所有的光亮与色彩,只留下一片漆黑。
次日清晨,他们到达了大部队野外驻扎的地点。
马车上,叶星晨睁开了眼,对面的顾若萧虽然看起来精神尚可,可是眼底的乌青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静默不语,从怀里掏出了那半卷羊皮卷,塞到了他的手里,转身下了车。
很快叶星晨就找到了她的马车,不远处,平安在给马匹喂食,许立正给马顺着毛,南荛、竹苓正忙着洗漱、收拾。
平安转头看见了叶星晨,忙招呼大家。顿时,四人围着她,七嘴八舌。
“小姐你回来啦!”
“小姐你还好吗?”
“小姐你饿吗?”
”小姐你脸色好差。“
叶星晨淡淡地朝大家笑了笑,“我困了,想睡会。”说完,便爬上了马车,栽进了被子里,可是她怎么睡得着,她一闭上眼看见的便是西雁山的那场大火和火中的亲人。
许是惊觉自家小姐的异常,众人做事都放轻了声量,就算是拔营出发也没惊扰她。
早饭和午饭,叶星晨都未曾挪动。傍晚停车扎营时,四人聚在一起悄声讨论。
“小姐这是怎么了?”
“你去问问。”
“我不敢。”
“小姐从来没有这样过。”
“怎么办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所措。
南荛看了看顾若萧的方向说道,“我去找王爷问问。”
竹苓不安道,“王爷会见你吗?”
“放心,我有办法。”南荛拍了拍竹苓安抚道。
王爷营帐。
“王爷,南荛来禀说,叶小姐想见您。”赤乌说道。
顾若萧合上了奏折,“让她进来吧。”
随后,南荛走近跪下。
“你家小姐呢?”
“南荛借用小姐之名求见王爷,有罪认罚,但在罚前,南荛想请问王爷些事,可以吗?”南荛不卑不亢地说道。
“你说。”顾若萧示意道。
“这几天王爷是和我家小姐在一块?”得到确认的答复,南荛继续问道。
“那您一定知道小姐发生了什么,对吗?”
顾若萧看向南荛,不语。
“小姐一回来,极其不对劲,今日一天都未曾进食,我们都很担心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沉默了片刻,顾若萧抬头道,”你家小姐刚刚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这些日子你们多陪陪她。”
南荛的目光由疑惑转为震惊,最终落下的是满满的心疼。
“南荛知道了。”她低下了头。
“回去吧。下次要见我直接找赤乌。”
南荛行礼告退。
“竹苓姐,那个洛医师又来了。”平安扯了扯竹苓。
许立忙上前挡住了洛言靠近马车的步伐。
“你家小姐伤寒如何了?”洛言询问道,“药吃完了吗?”
“我家小姐还病着,不见客。”竹苓忙抢答。
“还是让我诊脉一下吧,医者讲究望闻问切,会更准一些。”洛言思索着,话语中夹杂着担忧。
“不用了,我家小姐今日已经好多了,这会刚喝了药睡下了。”刚回来的南荛忙接话道。
“可是。。”洛言皱起了眉头。
“洛医师,有心了,我没事,就是太乏太累了些。”马车里传出叶星晨的声音。
“那在下就不打扰了,有事差人去喊我。”洛言想了想便告辞。
待洛言走后,竹苓忙向南荛无声询问,得来的是南荛摇了摇头,众人无奈地看着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