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其星靠在太师椅的椅背上,坐姿闲适,并不搭话。
二人沉默良久,左其星一盏茶都喝完了,但还是在那里转着茶盏,不动如山。
终究还是靖安侯败下阵来,沉吟道:“你毕竟是侯府嫡出,没有一府庶女嫁的比嫡女高的道理,所以为父想要将你与你二妹妹的婚约调换,让你嫁入安国公府,你意下如何?”
左其星手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不如何。父亲莫非觉得婚姻大事乃是儿戏?说定就定,说换就换?”
“为父也是为你好,”靖安侯忍着火气,劝说道:“难道你不以为安国公府要比明威将军府更好?”
是个人都知道国公府比一个四品将军府强吧。
但左其星偏不着他的道。
“不以为,”左其星寸步不让:“女儿即已定下了明威将军府,那将军府就是最好的。况且,父亲若真如此为女儿着想,那亲事定下之时为何不提,到如今,明年就是婚期了,何必再提如此无稽之事。”
“你……”靖安侯又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顺顺气,然后扬声道:“为父心意已决,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话说的已经相当重了,寻常闺阁女子怕是立刻就要跪下认错,但左其星岿然不动。
“便宜在哪里?克亲的国公府四公子是便宜吗?女儿这小细脖子可担不起如此大的一顶帽子。”
靖安侯是真被气到了,怒斥道:“荒唐!哪有女儿如此同父亲说话的!”
左其星仍是那副闲适表情,嘴上却半分不让:“父亲如此颠倒女儿婚事,岂不更加荒唐?”
“你!”靖安侯将手中茶盏重重摔在左其星脚边,厉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今天你不换也得换!”
茶盏着地发出一声脆响,立时四分五裂,茶水飞溅出来,打湿了左其星的裙摆。
坐着的姑娘却分毫不惧,没有移动半分。
“父亲想强换,女儿又能如何,少不得去外面找人分说一下,看看谁家父母是这样对待子女婚配的!”
左其星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颇有些严厉的样子。
立在书房门口的宝丰和靖安侯的贴身小厮王志听到书房如此大的动静,不禁面面相觑,心下惊骇莫名。
但侯爷有令,两人立在门口,不敢擅入。
靖安侯气的头顶冒烟,这一番对话下来,竟是没有一句在他的预想之中的。
“你你你!忤逆父母,你这是不孝!”
在这个以父为天年代,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过来,实在是极严重的事了。
左其星却不管不顾,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回视靖安侯,一字一句道:“祖父为我定的亲事,父亲却要强行更改,要说不孝,也是父亲违逆祖父意愿在先,有什么立场责怪女儿?!”
靖安侯看向左其星的眼睛都带了红,唤她过来时是想着好好说说,她定是会欣然接受。
到现在二人已经针锋相对,再也无法心平气和。
左其星却是还没有说完,继续道:“况且,您说我忤逆父母,我却是不认。我母亲若是知道你如此对我,怕是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替我撑腰,叹一句这爹已经是别人的爹了!”
“你你你!”靖安侯恨不得再找个茶碗去砸她:“我如此对你?我怎么对你了!难不成国公府不是更好的人家!我哪里有半分亏待于你!”
“呵,父亲可是打量着我不知道二妹妹闹出的事情?”左其星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有好事时只想着二妹妹,把高门大户定给二妹妹,如今传出对方克亲,却拿我这个嫡出女儿来善后,爹爹可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靖安侯再也忍不住,大声喝骂道:“滚!你给我滚!”
左其星轻轻瞥了一眼靖安侯,头也不回的走了。
守在门口的宝丰见大小姐出来,连忙蹑手蹑脚的跟着她往凝香院走去。
等出了主院,四下无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道:“大小姐不是说与那徐二公子的亲事,二小姐想要便拿去?”
“嗯,的确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可是……奴婢不明白,”宝丰斟酌着道:“即是小事,大小姐又为何与侯爷如此大动干戈?”
她在外面听着,刚才书房里面是已经要打起来了。
“虽是小事,也不能轻易就被拿走。哪有从别人手里要东西,却一点好处不想给的。”
如今着急的是他们,定要成事的也是他们,那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就是个筹码,不给足好处,想都别想。
左其星回到自己院子之后,刘姨娘很快就带着左秋月去了前院书房。
一家三口在书房里商量了到了晚膳时才散,靖安侯再出来时,也不如初时那么愤怒了。
翌日,左其星再次被叫到了书房。
书房陈设如故,地上昨日被摔碎的杯子早已打扫干净。
但左其星进门时,还是专门朝那个摔杯子的位置盯了几息,让靖安侯不禁想起昨日之事,面色就带上了几丝不自在。
他顿了顿,却还是开口道:“星儿先坐。”
左其星不客气的坐下,开门见山道:“父亲还是想与我商议换亲的事?”
靖安侯纠结着点了点头。
昨天二人不欢而散,说实话他是不想拉下这张老脸再去找大女儿,若是可以,他恨不得从此都不再理会她。
但是刘姨娘与月儿那边又不能不管。
靖安侯叹了口气,道:“今日为父同你好好商议,你有什么要求,只管同为父说,定不叫你觉得委屈。”
左其星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桌上的一套新茶具,道:“若是如此,父亲便把刘姨娘和二妹妹叫过来,一起商量吧。”
“为何?”靖安侯投来一丝诧异的目光。
“女儿是怕您一个人做不了主,”左其星笑道:“毕竟自我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便被刘姨娘拿捏的死死的,女儿也是怕您回头在刘姨娘那里不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