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清凉的秋风掠过慕容府的庭院,卷起一地金黄的落叶。
树影斑驳地洒在青石小径上。
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似乎在为渐凉的季节增添几分萧瑟。
霓裳的书房中,灯火尚未熄灭。
她凝视着石碑碎片上仅存的几个字:“无名者”。这四个字深深刻入她的脑海,与之前画中的题字“无名者的荣耀”不谋而合。
“无名者……”她低声呢喃,眉头紧蹙,“指的是谁?是否与南云堂有关?而南云堂与虎符的下落究竟有什么牵连?”
她的思绪纷乱,那轮椅上的男子、贺芸的冷酷、还有贺家牵涉其中的种种迹象,让谜团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时,慕容吉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卷竹简,语气低沉:“这是从古籍中查到的一些信息。‘无名者’可能与北魏初期一支失踪的影卫有关。这支影卫曾以守护皇家机密为使命,但后来因背叛被全族诛灭,他们的遗物却下落不明。”
霓裳抬头,目光一亮:“你的意思是,这支影卫的秘密,可能与虎符有关?”
慕容吉点点头,将竹简摊开:“不仅如此,据你描述,贺芸那天的装扮,分明是南云堂分堂主的象征。这么看来,她与南云堂的牵连恐怕远比我们想象中更深。而贺家……贺卿作为吏部尚书,为何会对此置若罔闻?贺家到底想从中获取什么?”
霓裳咬紧唇角,目光转冷:“贺卿的态度一直模糊,他既没有直接袒护贺芸,也没有明确站在我们这边。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霓裳决定主动出击。她以家中事务为由,再次去见贺卿。贺卿正在书房批阅公文,见霓裳前来,温和地招呼她入座。
“霓裳,你近日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府中事务让你劳累了?”贺卿放下笔,语气中带着关切。
霓裳露出一抹淡笑:“多谢大人挂念,倒也不是事务繁忙,而是心中有些疑惑未解,想来向大人讨教。”
“哦?”贺卿挑眉,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何事让你如此费神?”
霓裳低声说道:“无名者的荣耀——这个名字,大人是否听说过?”
贺卿微微一顿,眉头轻蹙:“无名者?听来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什么关联。霓裳,为何会问起这个名字?”
霓裳垂下眼帘,似无意地说道:“在整理府中旧物时发现的一块石碑,上面有‘无名者’的字样。这让我想到一些传闻——比如与影卫有关。”
贺卿的眼神微微一沉,沉默片刻后说道:“霓裳,很多传闻未必可信。这世间有许多假象,切莫因一块石碑牵动过多心思。”
“但若这些假象可能威胁到慕容府呢?”
霓裳抬眼,直视贺卿,“大人,我相信您定然知道更多内幕,可否为我解惑?”
贺卿淡淡一笑,站起身将窗外的竹帘拉开,眺望远处的天空:“霓裳,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只愿你能守护自己的初心,不被卷入这片泥潭。”
霓裳正想追问,贺卿却回过头,换上一副笑脸:“时候不早了,去歇息吧。府中的事务,我会替你分忧。”
与此同时,贺芸正暗中部署一场针对霓裳的反击。
她站在后花园中,眸光冷冽,心腹低声禀报:“夫人,霓裳近日似乎在试探贺大人,似乎已有所察觉。”
贺芸冷笑一声,缓缓说道:“她想用贺卿来对付我?未免太过天真。我会让她知道,这盘棋,她永远没有机会赢。”
说罢,贺芸转身吩咐道:“准备一场小小的‘意外’,但别伤了她的性命。我要她知道,慕容吉的受伤,是因为她。”
当天夜里,慕容吉在街头遭遇埋伏。他拼尽全力与黑衣人周旋,却终因寡不敌众而受伤。所幸他及时脱身,跌跌撞撞地回到府中。
霓裳见到满身是血的慕容吉,心中一阵刺痛:“一定是贺芸派人做的!她想通过你来打击我!”
慕容吉摇头,忍着伤痛说道:“霓裳,这背后不仅仅是贺芸。南云堂的目的,绝不会这么简单。我们必须更谨慎,不能中了她的计。”
霓裳紧握他的手,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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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慕容吉的调查有了突破。他设法与一名自称南云堂叛徒的男子接触。
男子名为莫桑,面容消瘦,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却透出一股坚毅。
他坐在慕容吉的书房中,目光扫过桌案上的文书,声音低沉:“我愿意提供情报,但我需要银两和庇护。这是我的条件。”
慕容吉盯着莫桑,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凭什么相信你不是在设局?”
莫桑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笺,摊在桌上:“这份密令,是南云堂最近下达的重要指令。你若不信,可以立刻将我送官。”
霓裳捡起信笺,细细查看,上面确实提及恒安行的交易路线,与她此前掌握的线索不谋而合。
她抬头看向莫桑,目光中透着探寻:“你为何选择背叛南云堂?这不是一个普通人敢做的事情。”
莫桑沉默片刻,随即抬眼看向慕容吉,目光复杂:“因为慕容琛大将军曾救过我的命。”
“我大哥?”慕容吉微微皱眉,目光中多了一分警惕,“你什么意思?”
莫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声音低沉:“七年前,我还是个无名小卒,被敌军围困。那时的我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物,只想逃命。可那一日,慕容琛将军率军冲入战场,将我们这些被困的士兵一个个救出。我亲眼见他孤身奋战,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而受伤。”
说到这里,莫桑的眼神中透出一抹复杂的情感:“从那以后,我就发誓,这辈子若能有机会报答他,绝不后退半步。后来,我因为生活所迫加入南云堂,成为他们的眼线。可我始终没有忘记那一日,大将军救我时的情景。”
莫桑坐在书房的木椅上,神情复杂,回忆的波澜似乎将他拉回了那场令人难忘的战斗。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慕容吉,语气低沉却带着一丝敬仰:“大将军慕容琛,是我一生最敬佩的人。如果不是他,我早已命丧沙场。”
霓裳闻言,微微一怔。她轻敲桌案的手指微微有些发抖,目光投向莫桑,眼中多了几分真挚:“能具体说说当日的情形吗?”
莫桑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书房中:“那是七年前,北疆一场恶战。敌军狡诈,用假意投降骗取了我们的信任,结果我们部队被围困在一片狭谷中,孤立无援。”
他的语气渐渐沉重,仿佛再次经历那场绝境:“敌军足有三倍于我们的人马,我们却弹尽粮绝。眼看着战友一个个倒下,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必死无疑。”
他说到这里,目光骤然一亮:“就在那时,慕容琛大将军带着一支百人骑队突然杀入敌阵。他穿着一身银甲,身后披风猎猎作响,手中长枪横扫千军,势不可挡。那一刻,他宛如天神降临。”
霓裳的心微微一颤,仿佛看到了莫桑口中那个浴血奋战的男人。她垂下眼帘,心中一阵酸涩,指尖不由得用力攥紧袖口。
莫桑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敬佩:“慕容将军率骑队斩杀敌军主将,用区区百人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我们这些被困的士兵全数救出。他的银甲沾满了血迹,脸上的神情却冷静而无畏。他的眼神告诉我们,只有一个字——生!”
“可他自己呢?”霓裳的声音有些哽咽,轻声说道,“可他自己却身受重伤?”
莫桑神色一黯,叹了口气:“为了掩护我们的撤退,他断后杀敌,受了重伤。当时,他的战马已经被箭射倒,可他依然挥舞长枪,与追兵殊死搏斗。若不是援军及时赶到……大将军恐怕就……可谁能想到,英勇善战的大将军,在几年前与柔然的那场战役中还是命丧沙场!”
霓裳垂下头,手指轻轻抚过桌上的碎石,仿佛在触碰那段遥远的回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水光,低声说道:“从未有人与我提起过这些……”
慕容吉静静看着霓裳,没有出声。他知道,兄长壮烈牺牲的事在霓裳心中引发了深深的思念。
莫桑沉默了片刻,随即开口:“霓裳夫人,大将军生前最挂念的,便是您和慕容府。他曾对我们这些被救下的士兵说,‘生死皆有命,但家国与亲人,永远是我的责任。’”
霓裳闻言,泪光闪动,强忍住情绪,抬起头说道:“莫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夫君……他是个真正的英雄。”
当夜,霓裳独自坐在书房中,手中握着那块刻有“无名者”的石碑碎片,思绪却早已飘远。
窗外秋风凄凉,卷着落叶拍打窗棂,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脸上,映出一抹柔美而哀伤的神情。
“生死皆有命,但家国与亲人,永远是我的责任。”莫桑的话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霓裳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个身披银甲、笑容温暖的男人。他曾在她的窗前站定,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霓裳,等我归来,我们再一起去看江南的春花。”
可这句话,终究成了她这一生的遗憾。他再也没有归来。
“慕容琛,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霓裳轻声呢喃,眼泪滴落在石碑碎片上,泅湿了那几个隐约可见的字迹。
翌日清晨,慕容吉站在庭院中,听着莫桑的最后陈述。
晨光洒在他的肩头,却无法驱散他眉宇间的阴霾。
“慕容公子,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得七七八八,留在这里反而更危险。请让我回到南云堂,继续搜集情报。”莫桑的语气中带着恳求和决绝。
慕容吉注视着他,目光深邃:“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他们随时可能杀了你。”
莫桑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若是为了慕容将军,我死也无憾。”
慕容吉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好,我放你回去。但记住,这条路,你只能走一次。”
莫桑郑重地行礼,转身离去。霓裳站在廊下,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慕容吉,你觉得他能活下来吗?”霓裳低声问道。
“只要他足够小心,就还有一线生机。”慕容吉的语气低沉,却透着一丝隐隐的忧虑,“但若他的牺牲,能换来真相,这一局棋,我们就有胜算。”
霓裳低头看着手中的石碑碎片,轻声说道:“无名者的荣耀……也许,他就是那无名者之一。”
慕容吉看着霓裳眼中的悲伤与坚定,缓缓说道:“霓裳,我会守护你。不管这场棋局的结局如何,你都不会是孤身一人。”
霓裳抬眼看向慕容吉,点了点头:“慕容琛是无名者的荣耀,而你,是他的延续。这一局棋,我们一定要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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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莫桑离开后,霓裳正准备与慕容吉分析线索时,管家匆匆来报:“慕容公子,皇上派人来了,说是探问夫人的病情。”
“皇上?”霓裳和慕容吉对视一眼,霓裳微微皱眉,“他怎么会突然关心我的病?”
慕容吉冷笑了一声,眼中透出几分无奈的怒意:“皇上对你的心思早已昭然若揭。他此举,不过是想借机靠近你。”
不多时,皇帝的心腹太监王总管带着几名侍卫来到书房,态度恭敬地说道:“皇上听闻夫人近日身体欠安,特派奴才前来探望,顺便带来一些补品。”
霓裳站起身,浅笑着行礼:“多谢皇上的关怀,请代我谢过皇上。”
王总管上下打量了霓裳一眼,语气温和:“夫人只需好生休养便是,皇上特意嘱咐,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派人进宫回话。”
待王总管离去后,慕容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低声道:“皇帝的关心,远不是简单的恩典。他对你越是关注,你的处境便越危险。”
霓裳微微一怔,随即轻声说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轻易妥协。”
慕容吉握住霓裳的手,目光复杂而坚定:“霓裳,我只希望你早日成为我的女人,我才能护你周全。”
霓裳心中一颤,却抬眼直视他:“慕容吉,这一切不过是棋局的一部分。皇上的意图,或许只是因为南云堂的变数,但我不会因为这些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