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必振一行人整装待发,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站在武都街头,三个人都是一脸茫然。
刘易斯问孙必振:“现在该做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孙必振耸了耸肩。
“那你先把这个吃了吧。”
说着,刘易斯从兜里取出一只老鼠头骨,丢给了孙必振。
孙必振也没有多想,直接把头骨丢进嘴里,用全力咀嚼。咀嚼持续了三分钟,没办法,骨头实在是太难吞咽了。
存放在老鼠头骨内的灵药名为“猎户”,乃是猎头司的秘方,服用之后,孙必振感觉双眼开始浮肿,他慌忙揉了揉眼睛,视野却开始变换颜色,先是淡淡的靛青,随后又变成了浅浅的棕红,最后,他的视野充斥着满满的柠檬黄,看天是黄色的,看地也是黄色的——眼睛是黄色的人,看什么都是黄色的。
孙必振感叹灵药生效之快,他睁大眼睛四处张望,高楼林立的武都变成了柠檬黄色,唯独一个方向是幽蓝色,格外醒目,孙必振猜测,那幽蓝色便是目标所在的方向。
“我们走吧,我知道路了。”
“你确定吗?”刘易斯问。
“我确定。”孙必振自信地说。
半小时的步行过后,孙必振不自信了,在他眼中,那抹幽蓝色只是变大了一点点,这说明他们距离目的地还很远。武都乃是申国首都,楼房接着楼房,一环套着一环,仅靠步行恐怕难以抵达目的地,无奈,孙必振只好求助于同伴。
“那个,现在我又不太确定了,要不,你们也吃一个耗子脑袋?”孙必振低声下气地问。
二人倒也配合,各吃了一颗鼠头。
灵药生效后,召潮司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马路,一言不发:她对现代城市一无所知,因此无法确定方向。
刘易斯则不然,服药后,她围着一处公交车站走了两圈,仔细观察了公交站点图,两分钟后,她指着站点图上的某个区域,得出了结论:
“十有八九就是这里。”
“你是怎么判断的?”孙必振问。
刘易斯得意洋洋,抱胸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学过军事制图,只要站点图的方向没有标错,多半就是这里。”
说着,刘易斯用指节在图上敲了敲,她指着的是旧城区的一个小区,确实像是密教信徒会藏身的地方。
“坐标系上没有比例尺,但是凭我的经验,能划定一个大致范围,这个小区就是范围中心。”刘易斯自信地说。
召潮司突然冷不丁地嘲讽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孙必振暗道不妙,赶紧凑上去好言相劝,但刘易斯也动了脾气:她最见不得别人嘲笑她的军事技能。
“有什么了不起?当然没什么了不起的,但是就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也做不到吧?”
“你说什么!?”召潮司险些发狂,她咬着牙扑向刘易斯,幸亏孙必振及时拦住了她。
刘易斯却相当淡定,她轻描淡写地出言讽刺道,“我不知道,一个不会看地理图的人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专业性。”
“专业?!有种和我一对一专业厮杀啊!?你这……”
召潮司杀气外露,但一来孙必振拼命拽着她,二来逐渐有市民围上来看热闹了,为了不引来防剿局,她也只能作罢。
好说歹说之下,召潮司终于冷静下来,涨红着脸看向了别处。
“怎么不说话了?你要是有能耐,自己找路过去啊?我们打出租车去,你自己决定是否跟我们走。”
刘易斯仍在生气,孙必振双手合十、楚楚可怜地央求她,刘易斯这才作罢。
短暂的风波后,一辆出租车恰巧路过,孙必振拦下出租车,坐进了副驾驶,朝司机报了个地点。
刘易斯坐进了后排,但召潮司仍站在原地不肯上车。
“上车啊,愣着做什么?”刘易斯问她。
“你们走吧,我自己有办法过去!”召潮司气鼓鼓地说道。
“好的,如你所愿!司机先生,开车吧,不用管她。”刘易斯索性拉上了车门。
“好嘞,走着!”出租车司机忙不迭地按下了计价器的牌子,开始了计费。
孙必振还想再劝劝召潮司,但司机已经发动引擎,开向了目的地。
半小时后,武都旧城区,孙必振和刘易斯走下出租车,站在街道旁打量着附近的街区。
作为申国首都,武都的防剿局调查员格外多,但相比之下,调查员都集中在新城区,旧城区相对安全一些,因此密教信徒们更倾向于在旧城区扎根。
就在孙必振担心召潮司能否找到目的地时,街边传来某人熟悉的声音:
“怎样?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
孙必振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抱胸站在街边的召潮司:她正倚着街边的电线杆,挑衅地盯着刘易斯。
“你是怎么过来的?”孙必振感到又惊喜又纳闷。
“很简单,我藏在车底下。”召潮司虽然在笑,但笑得非常勉强。
孙必振朝召潮司走了过去,召潮司却不自然地转动身体,保持着正对孙必振的站姿,孙必振每向前走一步,她就微微转身一点,始终保持着与他正面相对的姿态。
“你在干什么?”孙必振纳闷道。
“没什么,没什么呀。”召潮司绝对有事情瞒着孙必振,但孙必振没猜到具体是什么。
孙必振凑到召潮司身旁,看了一眼她的后背,发现她背后的衣服脏的一塌糊涂,估计是出租车底盘太低,她躲在车底,后背一路摩擦地面导致的。
孙必振恍然大悟,笑道,“多大点事嘛,没关系。”说着,他开始用力拍打召潮司的背部,灰和土扬了起来,无论如何也拍不干净。
无奈,孙必振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了,等回头我给你买一身新的吧,你也不能一直穿我的衣服。”
刘易斯大笑起来,她指着空气中飘散的灰尘,嘲笑起召潮司的狼狈模样,又突然意识到孙必振打算给召潮司购置新衣,这下她不乐意了:“你干嘛要花钱给她买衣服?”
“你诚心找死……”眼见四下无人,召潮司摘掉了手套,露出了长满鳞片的手。
孙必振不想把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争吵上,他赶忙跪在了二人之间,哀求道,“我也给你买!姑奶奶们,都消停一会儿吧!”
这下刘易斯反倒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默默站在了孙必振身后。召潮司冷哼一声,别过头去,默默戴上了手套,没有再说话。
孙必振清了清手上的灰,领着她们朝目的地走去,此刻的他已然心无旁骛,只想尽快找到目标人物,结束内斗、一致对外。
根据猎户鼠颅的指引,刘易斯很快做出了判断:目的地是不远处的一栋钢筋混凝土公寓,具体而言,是公寓二层。跟随幽蓝色线索的指引,孙必振等人很快来到了公寓入口。
这栋上世纪修建的老公寓没有安装电子门,孙必振将右手揣进了怀里,怀中是那瓶薄荷殇的灵药。有这灵药在,他顿时安心了不少,转头看向公寓内部。
门洞内只有灰扑扑的台阶,并没有安装防盗门,台阶积满灰尘,看来这栋楼确实老得够呛。
孙必振深吸一口气,带头走进了单元楼门,朝着二层走去。
三人依次上楼,召潮司始终保持着戒备,踏上台阶后,她突然哆嗦一阵,朝孙必振喊道:“有一股不好的气味,小心点。”
孙必振点了点头,但没有放在心上,老楼或多或少都会有怪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很快,三人来到了二层的门廊处。
门廊又窄又不透气,三人站在这里显得很拥挤,很难想象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自九一年的大兴建起,武都的高楼大厦似乎是在一夜之间涌现出来,新城区拔地而起,旧城区逐渐没落。绝大部分武都人都搬到了繁荣的新城区,只有一些安土重迁的老人留在了此地。
门廊狭小,三人本就站得紧凑,召潮司仍不放心,进一步贴到了孙必振身后,警惕着一切潜在的危险。她的举动让刘易斯非常不满,于是乎,刘易斯也贴到了孙必振身后,竖起右手,比出了“枪”的手势,她这奇怪的举动逗笑了召潮司。
“站这么近不嫌挤吗?还有,你比一个‘八’是要做什么?”
刘易斯略带怜悯地看了召潮司一眼,嘟囔道,“无知,这是枪,不是八。”
“你说什么!?”
赶在召潮司发作之前,孙必振插嘴道,“都消停一会儿!我要敲门了!”
召潮司和刘易斯总算安静下来,在大是大非上,她们倒是相当一致。
孙必振敲响了房门,喊道:“您好!查水表!”
无人应答,但召潮司察觉到了门内的动静,小声警告道:“屋里有人,但是他多半躲起来了!我闻到他的炁了!”
“刘易斯,密教信徒们彼此之间会串门吗?”孙必振回头问道。
“当然会啊,我那几个叔叔隔三岔五就来拜访。”
听她这么说,孙必振摇头道,“这么说,对方没理由装作不在家的样子,莫非是他害怕大祭司的气息?”
召潮司对这个假设嗤之以鼻,“别赖到我身上,那家伙大概是在害怕我们三个人的混合气息。”
“她难得说对一次:任谁看到门口站着三个散发着不同炁的异教徒,都会感到害怕吧?”刘易斯居然同意了召潮司的观点。
“那怎么办?”孙必振没了主意。
“放着我来。”
召潮司拉开了孙必振,凑到门前,短暂的运炁后,一拳轰开了金属防盗门。
“啊这……”孙必振无语地笑了,虽然召潮司干的没毛病,但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进去吧。”召潮司朝门内一歪头。
三人走进屋内,屋子并不大,客厅里只有简单的陈设,除了主卧室之外的房间都敞开着,唯独主卧的门紧闭不开。如此看来,房屋的主人多半就躲在主卧室内。
孙必振于是走到主卧门前,高声叫道:“您好,我们没有恶意,只想和您谈一谈。”
这句谎话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但,反正他是欺诈司的学徒,说谎算不得什么可耻的行为。
屋内无人应答。
孙必振紧接着撒谎道:“您好!麻烦您开下门,我们真的是查水表的!”
过了十五秒,主卧内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听见这动静,召潮司当机立断,一脚踹在了门板上,没想到这扇木门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实际上却异常坚固,召潮司能一拳锤爆金属门,却无法一脚踹开这扇木门,她接连补了好几脚,才成功踹开。
主卧内,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屋外的风刮了进来,窗户被人砸碎了。
召潮司率先做出了反应:她以为躲在主卧室内的人砸碎窗户、跳窗逃走了,没来得及查看,直接跳出了窗户。
孙必振可没有跳窗的本事,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客厅内的刘易斯突然大叫道,“你们快来看!我有新发现!”
孙必振转过身,只看见一只无名邪祟趴在门框内,正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