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滴答滴答,指针轮转,一日又一日过去。
楼念看着面前又一栋残破不堪的楼房,内心复杂不已。
今年的她十五岁,虽然是千金小姐,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父亲母亲每天都忙得不着家,外面的争斗不断,流离失所的人也越来越多。
楼念有心想做些什么,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是个普通千金小姐,又能做到什么?
楼念用力地闭了闭眼,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在听到细微的求救声时停止了脚步。
她几乎没有犹豫,立马转身去那堆废墟里找人。
“你在哪里?!千万别放弃!我马上就能找到你!”
楼念边喊边在那堆废墟里找人。
其实她根本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活着。
毕竟这场爆炸已经是一天前的事情了。
楼念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根本没带人。
可即使这样,楼念也没有放弃,她不想再看见活生生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
所幸她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楼念在一个角落,找到了浑身是血的小男孩。
他虚弱地缩成一团,连呼吸都很困难,却不忘记呼救。
听到他小声的呼救,楼念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她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她将那个男孩带回了家。
楼念找来了医生为男孩治疗,而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楼念的父亲。
楼念站在自己父亲面前,微微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她父亲静静地看着她,最终用力地叹了口气。
“念念,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能随意捡一个孩子回来?万一他是……”
“父亲。”楼念出声打断他,“念念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只是个孩子,那场爆炸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我做不到对浑身是血的他视而不见。”
楼念说这话的时候没敢抬头看她父亲,但语气却是坚定的。
楼念的父亲听到她说的话,极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出现意外,记得及时将他送走。”
楼念闻言,迅速抬起头,眉梢都染上了笑意。
“是,父亲!念念记下了!”
于是,男孩就这么有惊无险地住在楼念家养伤。
但也因为这件事,楼念偷跑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少。
毕竟防卫加强了,她偷跑出去困难了很多。
然后楼念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男孩。
她也不讲话,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像是在陪伴男孩。
男孩昏迷了一星期后终于醒来。
楼念很开心。
她看着男孩,面带微笑,语气温柔地说道:“你好,我叫楼念,楼房的楼,思念的念。”
男孩怯生生地看着她,“是你……救了我吗?”
“是我。”
“……为什么?”
楼念看着警惕的男孩,心中一痛。
都是因为……这无止休的争斗,所以他们这些孩子才会活得这么小心翼翼。
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啊……
“因为我无法做到视若无睹,而且你很想活下去。”
如果不是想活下去,又怎么会一直坚持不懈地在呼救?
男孩看着楼念,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手中被子。
“谢谢你救了我,我叫秦渊,渊源的渊。”
“你饿吗?”楼念看着他轻声询问。
秦渊轻轻点了点头。
楼念闻言立马起身去准备。
其实交给厨师就可以,但楼念觉得这点小事没必要麻烦厨师。
煮粥而已,她又不是不会。
更重要的是,希望能让他别再害怕。
楼念认真地煮完粥后,就将白粥和咸菜送到秦渊面前。
“那个……我只会煮白粥,希望你别嫌弃。”
秦渊看着楼念手中的白粥,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楼念看他喝下,眼睛瞬间染上笑意,“别着急,慢点喝,还有很多。”
秦渊慢吞吞喝完白粥后,才缓缓开口:“姐姐,你会赶我走吗?”
楼念微微一愣,没想到秦渊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
更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地问出来。
楼念用力地抿了抿唇,她伸出手摸了摸秦渊的脑袋,笑着说道:“只要你没找到回家的路,这里就永远都是你的家。”
“家,是不会赶你走的。”
秦渊愣住了,他似是没想到楼念会这么说。
楼念看着他,无声地笑了笑,“小渊,我能这么叫你吗?”
秦渊轻轻点了点头。
楼念知道,秦渊并没有放下警惕,他的内心或许还在害怕自己救下他别有目的。
没办法,世道如此,让所有人都变得警惕起来。
楼念不是没想过自己救下的不是个好人。
但楼念从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
因为,她觉得这样做值得。
“小渊,你几岁了?”
“十岁。”
听到秦渊的回答,楼念的心中又是一痛。
十岁……本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和小伙伴们肆意玩耍的年纪。
可现在……
楼念在心中极轻地叹了口气,无能为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让她忍不住烦躁。
谁能来阻止战争?谁能来阻止这无止境的战争?
战争不断,和平永远不会到来。
和平不到来,世间就永远会有人在经历战争的苦痛。
楼念希望战争结束,和平能够到来。
但楼念明白,这个愿望并不容易实现。
所以她现在能做的,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后来,楼念继续出逃,去看那些遭受爆炸的地方。
秦渊也会跟着她一起。
渐渐的,两人就熟络起来。
楼念也知晓了秦渊的一些事情。
秦渊曾经是个很无忧无虑的小男孩,因为他的家庭还算是富裕。
直到他的父母都死在了那场爆炸中,直到他呼救了许久都没人来救他。
这一刻,秦渊明白了人性的残酷。
楼念听到他讲这些时,其实心里很不好受。
自己十岁时,还算是幸福。父母疼爱,衣食无忧,无忧无虑。
但当自己明白这一切不易的时候,就不这么想了。
她是幸福的,但有很多人却是不幸的。
意识到这点后,楼念就决定尽自己所能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似乎只有这样做,她的内心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这天,楼念又带着秦渊来到一处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地方。
看着面前的狼藉,楼念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里的争斗似乎比别处要激烈许多。”
楼念边说,边举起相机拍下。
秦渊安静地待在她身后,看着她做事。
楼念拍完后,极轻地叹了口气,“小渊,我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秦渊垂下眸子,回道:“阿姐,我并不懂这些。但我觉得,既然有人能看到,那阿姐所做的一切便不是没有意义。”
并非……没有意义吗?
楼念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一个记者该做的。
她专门找了家报社长期合作,会将自己所拍的照片卖给他们。
因为她希望能让人们看到,看到战争的残酷,看到和平有多么重要。
楼念用力地闭了闭眼,缓缓呼出一口气,“小渊,你觉得我可笑吗?”
“阿姐为什么会这么想?”秦渊问。
“……因为我做的事情非常微不足道。”
“可即使微不足道,阿姐不还是选择继续往下做吗?因为阿姐知道,自己应该这么做。”
楼念听到秦渊的话,内心掀起一阵波澜。
父亲母亲曾劝说过她,别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楼念知道,父母是担心自己,担心自己会被卷入不必要的纷争中。
但从她决心要去那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将所有后果都想清楚。
楼念不害怕自己死亡,她害怕和平永远不能到来,害怕人们意识不到这点。
楼念突然开口:“小渊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吗?”
秦渊微微一愣,没想到楼念会突然这么问。
他垂眸思索片刻,回道:“有。”
“是什么?”
“我想要保护阿姐。”
这回轮到楼念愣住了,但她很快就笑出声。
“那小渊可要快快长大,这样才能保护我。”
秦渊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
“嗯,我一定快快长大,这样就能更好地保护阿姐。”
“好,我等那一天到来。”
其实,我并不希望他长大。
长大要面临很多残酷的事情,要不得不接受自己无能的事实,还要学会掩盖自己。
我更希望他能平安长大,长命百岁。
如果我不能看到和平,那总该有人替我看到和平。
再告诉我,世界如你所愿,不再有战争纷乱。
可有些事,果真无能为力。
即使我再想改变,却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我的无能。
我不希望自己无能,可我偏偏无能。
楼念收回思绪,笑着看向秦渊,“小渊,我希望你能事事如意,不要有烦恼。可这种希望才是最难实现的。”
“阿姐……”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幸离世,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拼命活下去。”
秦渊在听到楼念说出“不幸离世”四个字时,脸色就骤然变得煞白。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在对上楼念笑盈盈的眸子时,秦渊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楼念见状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走吧,我们回家。”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