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她现在应该在医院,路只只看了一圈,为什么总有一种,她来过很多次医院的感觉…
“不要担心,病人目前一切安好,等她醒来就可以了,她很幸运。”门口的医生在和刘若瑜交涉。
路只只动了动身子,手上有一个输过液的医用胶带粘着,她用了一些力气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那一下真差点给她送走,好晕…
路只只深呼吸两下右手压着胃缓解了下恶心的感觉。
或许是认识陈凯文后养成的习惯,无论何时醒来都会习惯性看一下手机……
探着身子伸手摸到柜子上的手机,很多很多条消息…
最明显的是陈凯文,因为他是唯一的特别提示,陈凯文最后一条是:只只,我好累。
路只只慌了神,匆忙点开手机,一条条滑下去。
从她错过的每一条开始……
陈凯文:只只,我刚下电影课了
陈凯文:累不累?中午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带过去
陈凯文:等会再说吧,我爸来找我了
陈凯文:你先忙,只只
陈凯文:我好想走,我演不下去了
陈凯文:只只……
陈凯文:只只,我好累
消息停在中午……
明明他中午就待不下去了,为什么。路只只转头看了看窗外昏黑的天色,为什么现在还没出现?
出事了吗?
“呀,你醒了,只只?”黄小栋拎着袋面包从门口看过来,刘若瑜和黄成栋的拌嘴这才歇下,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走廊进了房间。
“你还好吗?只只…”路只只没成想刘若瑜居然会急哭。那眼眶红红的满脸愧疚和心疼,“只只,疼不疼啊?”
“那肯定疼啊!跟你黄爸说,来,丫头,看没看到是哪个孙子这么没有公德心!咱告死他!”黄成栋气势汹汹走过来。
“没…”路只只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凯文可能出事了,我去找找他。”
路只只指了指手机,“凯文中午还给我发消息,突然就没信儿了,这会又不在,你们肯定也是没找到他。”路只只轻轻摸了摸头上纱布的位置,挣脱刘若瑜的阻拦下了床。
“诶,只只,我们去找就好了,那小子能出什么事儿啊,他对这儿这么熟。”刘若瑜挡在路只只面前红着的眼眶却毫无威慑力,路只只就知道,明明刘若瑜也担心的要命。
“不行啊,只只,你这头……”黄成栋指指自己的脑袋,“你这块,刚缝了好几针呢。”
“没事,这不是贴了纱布吗,不用住院,咱抓紧去办手续,”路只只焦急的语气似乎并没能让刘若瑜为之所动。
这很难办,但其实路只只一点也不喜欢医院的氛围,她大概生前来了太多次,她实在不喜欢。回想过后,路只只叹了口气,又开始半真半假,“刘姨,我其实不太喜欢医院,我奶奶就是在医院走的,我不喜欢这儿……真的,不喜欢……”
一副碎的不能再碎的模样,路只只是百分百擅长的,黄成栋瞧着小姑娘的模样先是心疼开了,“算了吧,他刘姨,只只这丫头可怜的紧,医生也没说要住院,我们带她回家养伤就好了。”
“……”刘若瑜再次落泪,走近几步拥住路只只,“好孩子,有刘姨在,以后有刘姨在。”
“我能先去找凯文吗,刘姨……”路只只从怀抱中抬起头,“其实今天,凯文被他爸接走了,他跟我说过得,我没来得及回,估计真出事了,没事的话他早就在这儿了不是吗……”路只只越说越急,她根本没有办法镇定,陈凯文,那是陈凯文啊,那不仅是她的攻略对象,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最在乎的存在。
“可他,可他……”刘若瑜想了好几次口,“那陈放半点消息都没发给过我……我明明寄了那信,他现在招呼都不打一声…”
路只只有一瞬间的沉默,陈凯文说得对,刘若瑜真的对陈放有太多挂念,太信任,或许曾经那个家在刘若瑜心里的分量还是太重了,重到,她明知他出轨,明知他有私生子,可她却没想过,陈放会那么早就不在乎曾经那个家了,她没想过,她以为他们之间只是没有爱了,她默允他爱别的女人,却没想过,陈放竟一点不顾及曾经的夫妻情分。
陈凯文说的对,刘若瑜看不开,其实是因为太挂念,人永远有一己私欲,谁也难看的开执念,路只只那时没有执念,现在呢,陈凯文成了她在这个世界的执念。
念到,尽管她顶着眩晕,顶着头上的刚刚盖了纱布的口子,她也想知道陈凯文是否安好。
人一初生,再或者幼童,都难有执念的,但随着时间或者环境,会或早或晚产生执念,人一旦融入生活,染上世俗,都会如此。刚来这个世界的路只只当然不会有,她什么都看得开,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但现在,这个世界…因为陈凯文,而不同了。
陈凯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聪明,随性,得过且过,清醒又昏沉,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觉得人生也就如此,太聪明了于是猜测到他的人生在这种环境下会是什么样,一眼望到头,于是他只能尽可能找点乐子,但路只只的出现莫名的吸引他,从见色起意到灵魂吸引,再到完全不能自拔。
可路只只的出现是突然的,任何人突然从泥潭从灰色里走向光亮都会有严重的戒断反应,这时候,如果再次陷入便会将曾经那颗刺深深地插在内里再也拔不出来。
陈凯文如今便是这样,他想好好生活的,想拥抱光的,可陈放的出现,这一切的发生突然提醒了他的过去,也或许是现在,他漫长的青春期是他的一根刺,破败的家庭,突变的环境,朋友的背刺,都是一根刺,突然出现的杰米和明慧无疑不在提醒他,陈放也可以是个好父亲,只是不是他的。
……
“我要去找陈凯文,”路只只下了床匆忙提上鞋子,取了凳子上的外套就要往外跑。
“只只!诶,你等会啊!诶,我和你一起行吧?”黄成栋拿了车钥匙匆忙跟上来,又回头嘱咐黄小栋,“你刘姨状态不太好,你给陪着哈,黄小栋。”
“放心吧,爸,你注意点儿只只。”黄小栋摆摆手,开朗的不能再开朗的大男孩,他很善良又很热心,身上全是黄成栋的影子。
“行,你爸我办事,他刘姨,你也放心啊!”没等刘若瑜回话,黄成栋就急急慌慌追着路只只出去了。
……
——
——
昏黑的环境,吵闹的人生,五彩的射灯,这都是他陈凯文曾经最习以为常的发泄方式,可如今,为何心中的口子越来越大,堵着的感觉却依旧存在。
陈凯文又掏出口袋进了水的手机看了一眼,苦笑,只只下课了吧,会着急吧,同课题的小组会也结束了吧?
只只,会挂念他吗?
可是啊,只只,是不是狗改不了吃屎呢?
陈凯文不知为什么,口中的酒液都开始发酸。
他其实很想很想立马就出现在路只只的身边,可他又觉得,只只不会想看到他如今的样子。
他的只只,无所不能,他甚至找不出路只只任何一点的破绽,可,是人都会有破绽的。
就像他现在,满身的破绽,只只是玻璃,而他现在,就像装满了玻璃的塑料袋,好痛,但不是因为只只,是他,心里的口子开始发痛了,只只那么好,是不是……
应该配更好的人呢?
陈凯文看着头顶五彩的霓虹灯球发出疑问,周围的人在狂欢,舞动,他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狂叫,但陈凯文不是,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嚎。
真正爱上一个人最开始感受的便是自卑,爱会让人产生滤镜,你爱上对方时,那她便会是你世界的中心,可陈凯文甚至觉得,不是他的爱产生滤镜,身边每一个人都会觉得只只好,所有人都会爱上她的。
他快疯了,为什么他就挺不过来呢?只只的家庭,只只的过去……神秘而又凄苦。
只只是值得更好的人的,拥有一颗强大心脏的人,不该配他陈凯文这种被唾弃的废物……
世界在旋转,陈凯文明明没有动的,他就那样站在原地,在狂欢的人群中间,他听到狐朋狗友的呼叫,偶尔身旁的撞一下他的肩膀,调笑着问他犯什么症呢……
是啊,他在干什么呢?陈凯文低下头,眼睛开始想躲避五颜六色的光晕。
“陈凯文……”
他怎么听到只只的声音了,喝晕了,都开始幻听了……
“陈凯文!!!”
嘈杂的人群没有停止,但陈凯文确定这次没有听错。
他猛的抬起头,他的女孩就那样站在不远处,头上包着显眼的白色纱布,脸色惨白,似乎都要站不稳了。
陈凯文手中的酒瓶脱落,砰的一声,碎在地面,但人群依旧在狂欢,国外的聚会,偶尔意外也难让醉鬼清醒,陈凯文步子有些不稳的撞开一个个舞动的人群向路只只跑过去。
……
“只,只只……”想问的话还未出口,刚才忍着的泪水便向决堤的坝,“只只,只只……”一遍遍重复的名字。
陈凯文抬着手在路只只的肩膀两侧迟疑的举着,他甚至不敢拥抱,只是流泪,发生了什么,他的只只为什么成了这样,惨白的脸色,无血色的嘴唇,头顶的纱布几乎盖住整个额头。
“疼吗,疼……”陈凯文自问自答,他怎么就哭成这样了,他不常哭的,他明明早就学会了忍着,是爷们就忍着。
可他现在忍不住,这会有多疼,他为什么不在?他是混蛋吗,为什么不立刻去找她…
可眼前的女孩,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责怪,他想让只只打他,骂他,便好让他混沌的脑子好好清醒清醒,可他的女孩,却是一脸心疼,一脸至宝重归……
“对不起……”于是他开口。
回答他的是路只只突然拉过他紧紧的拥抱。
这一刻
两个人心里,都在问,为什么当时我不在。
好一出心有灵犀,站在一旁的黄成栋本来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十万瓦的灯泡,可这一刻,他却又觉得自己透明了。
黄成栋自觉的退出了门,回到了车上等待,他回忆四个小孩在他眼中一幕幕的相处。
有那么一会,他突然觉得,黄小栋和武丹丹两个孩子就像在互相打闹,而刚才的两人,看对方的眼神,太热烈了,就像,就像爱了很久,可他们认识的,很久吗?
……
……
“发生了什么?”“发生什么了?”
前一句是陈凯文,后一句是路只只,开口的话或许只差了0.1秒。
然后两个满脸泪花的人突然看着对方笑了。
……
……
黄成栋开着车在陈凯文家门口停下,一停车恨不得将两个黏糊的人赶下去,两个人看对方热烈的视线比抱着啃还恐怖,他脑中甚至冒出个新词儿,视线热吻?这都是什么玩意儿,今儿把黄小栋带走吧,带他去校长老头那吃个饭,反正也认识,那老头估计饿坏了吧……
说干就干,两个黏糊的人已经互相搀扶着进了屋,本来在等人的黄小栋敲了敲窗,“爸,你怎么不下来啊?刘阿姨做了椰子鸡。”
“吃什么椰子鸡,走,跟爸吃去,爸给你做烧烤。”
“啊?”
“上车,武丹丹最近不也不在。”
“对啊,林飒把她接走两天,说是好让她和朱露莎远点?”
黄成栋眯了眯眼,他刚刚在医院不是没有听黄小栋说出事位置没监控的事,他知道那个地方,奇了怪了,他这么一想,那地方平时根本不放花盆,路只只这儿事不简单,他最好带着黄小栋去跟那校长老头仔细聊聊。
“上车,我们去跟校长唠唠今天的事儿,估计那老头也想知道情况,今天一出事他本来还要跟我一起来,可学校那边又要开会,那老头信任我,便让我问问情况。”
黄小栋点点头,“成,那我知会刘姨一声。”
“行,你就说,实在想吃烤肉。”黄成栋又嘱咐两声。
黄小栋愣了一瞬,虽然不知道他爸要干嘛,但他爸总不会害他,便就这么做了。
……
……
——
黄小栋他们一走,饭桌上又只剩刘若瑜和他们俩。
刘若瑜盛了碗瘦肉粥放到路只只面前,“椰子鸡能吃,但是不能吃太多,这几天得清淡点,后天让凯文去买点猪蹄,补补胶原蛋白,鱼和辣椒什么的咱都陪着只只最近不吃哈。”
“行,我刚刚在路上下单了那疤克,美国这边这个特好买,”陈凯文这会缓过劲来了,可视线还是不离路只只半分。
“诶,对,我忘了说,那朱露莎让她爸妈接走过生日去了。”刘若瑜夹了些菜放在路只只盘里,“只只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是很疼?”
“没有,我痛感神经不敏感,这点不算什么。”路只只扭过头盯着陈凯文,“我就是,想……今天的事,”路只只的右手一下下捏在陈凯文的掌心。
刘若瑜夹菜的手顿了顿,也看向陈凯文,“对,这会正好没外人了,仔细说说你那混球爸吧。”
陈凯文回握住路只只,滑进喉管的鸡汤缓解不了干涩的嗓子,“妈,我没寄信。”
“……”刘若瑜夹的菜落在了桌上,她抬头看向陈凯文,似乎第一次震惊他的儿子居然敏锐到这种程度。
“不是,妈,别这种眼神,我还没这么神,”陈凯文又重新给刘若瑜夹了菜。
“对不起阿姨,我说漏嘴了……”路只只低着头认错,但其实心里毫无愧意,这是属于她和陈凯文的默契。
“不怪只只,也幸好让我知道了,妈,您就不该签那个玩意,你知道那老头过的有多好吗?十几个佣人,那儿子都要八岁了,那小三更嚣张,句句都是正室的态度,那老头眼里根本没咱娘俩你知道吗?”陈凯文打开了话匣子似的,这会还笑着说出来了,“嘿,您知道吗,我今天想搬那主机他都不舍得,嘴上说着要我站他那边,实际上就为了那离婚协议,好赶紧让咱娘俩滚出去。”
“……”刘若瑜听着,手上机械的往嘴里塞菜,比她想的更难以接受,陈放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嘿,我说,”陈凯文举着筷子在刘若瑜面前晃了晃,“妈,实在不行,咱起诉得了,律师费咱还是能掏得起的。”
“嗯,”刘若瑜嗯了一声,引得陈凯文路只只皆是一惊,但接下来,刘若瑜什么都没再回应,吃过饭收了自己那份碗筷上了楼,“我再想想。”
……
陈凯文很想说这还想什么啊,但那是刘若瑜,能想就已经是个重大突破了,她刘若瑜也年轻过,轰轰烈烈爱过,她是个理智的女人,也不是个理智的女人。
年纪轻轻为他生了儿子,爱的时候不顾一切,她也曾辉煌,也曾娇艳,但她的这半生感情都给了两个姓陈的男人,一个是他丈夫,一个是他儿子。
……
“你妈她……”路只只半张着口,指了指楼上。
“没事,我妈她心里有数,吃完没,我今天去陪你。”肯定句,陈凯文甚至连问也不问。
“哦,你手机…”路只只喝完了最后一口粥,眼神落在陈凯文的手机上。
“卡早拆出来了,我有备用的,一会上楼拿了再拿点换洗衣服。”陈凯文站起来收了碗筷,“你坐一会,等我收完一起去楼上拿。”
“干嘛,陈凯文,我现在一秒都不能离开你视线了?”路只只坐在沙发上晃了晃腿。
“不是,”陈凯文最后将碗筷过了一遍水放到下边的消毒柜里烤干,“是我离不开你。”
陈凯文拉着路只只的手揽在怀里一步步上着楼梯,眼睛时不时看看纱布,“真不疼吗?”
“这点疼不算什么的,”路只只不以为意。
“可是…不是缝了好几针吗?”陈凯文推开门打开灯,先是安排路只只坐在床边待好,又开始翻着衣服,还时不时往后看几眼。
“没几针,抓紧找衣服吧,我不疼,就是困了。”路只只抬头对着陈凯文甜甜一笑。
“嗯…”陈凯文拽出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又拿了两条内裤,一回头,路只只的视线正落在他包上,“怎么了?”
“哦,没什么,”路只只脸红的站起身,“拿上手机,快走吧。”
“你刚才在看什么?”陈凯文歪头盯着路只只发红的脸颊,装了东西挎上包一边带上门还一边戳了戳路只只的腰。
“看看看,看你内裤多大号行了吧!”路只只羞的厉害,被陈凯文这么一闹,直接破罐子破摔。
陈凯文一愣,逗着玩呢,根本没想到惹急了这么直接,到让他接不上话了。
路只只先行下了楼梯,陈凯文跟在身后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似的,“有个事儿,你当时干嘛撒谎呢?”
“什么?”路只只头也不回。
“你不是十二月的吗?干嘛跟那朱露莎说你是二月的?”
“哦,”路只只咽了咽口水,这是系统的锅,她现世真是二月的来着,但谁知道,搁这个世界,连这都给她改了呢,她后来还想呢,要按二月份她早成年了,“我逗朱露莎咱呢,她不是想当妹妹吗?”
“哦…”陈凯文好像有些不高兴,语气听起来闷闷的。
“咋了?”路只只不明所以。
“你上学够早的。”不对,陈凯文能因为这事不开心?
“你着急了?”路只只和陈凯文此时已出了门,路只只一边走一边偷笑。
“不是,你笑什么?”陈凯文大概破防了,“合着就我一人着急是吗?”
“着急啊,怎么不着急,成年就能脱离社区监管了诶。”路只只继续笑。
“那你少勾引我,”气急败坏了陈凯文,挎着包想快走几步,又放心不下,拉着路只只得手非要偏着头不看。
“我没有啊?”路只只笑意盈盈拽了拽陈凯文。
“我会错意了行了吧,我下次再理你我就是狗。”
“哦,那你别硬。”
“路只只!!!!”
“到了,开门。”路只只眼神示意陈凯文口袋的钥匙,见陈凯文扭着头还是愤愤的撒娇式的闹,便弯腰伸手摸进口袋。
“诶!”陈凯文被摸得一激灵,“你不是有钥匙?”
“我就想用你的,谁让你放裤子口袋的?”
“我特么上衣没口袋!你成心的,路只只!”好了,开始爆粗口了,可以收火了。
“对,我就是诚心的,诚心诚意,要摸你。”路只只踮脚在陈凯文嘴角落下一吻,左手按着钥匙孔开了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