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村里的大集要开始了,今年是在浔阳村隔壁的杏源村举办。
新春佳节里,各家各户需要置办年货,人们约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聚集到同一个地方,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卖出去,同样也换取一些自己所需要的物品,这便是赶集。
小孩子总是最盼望、最兴奋年底的大集,每当这时,集市上人来人往,村民们牵着自己养出来的牲畜拉着自己种出来的菜摆摊,小贩挑着各式各样的玩意儿沿街叫卖,这和镇子里的集市不同,村里人淳朴拿出来卖的东西其实价格并不高,主要还是以卖出去图个好兆头为主。
云雾绣了一些款式简洁的手帕,数量不多十条左右,老样子卖三文钱一条。他后来去镇上花大价钱扯了一匹绢布,最近做小袄剩下的细棉布也可以再做几张帕子,绢布和细棉布都是精细面料,不像自己家就可以织出来的粗棉麻,这样的精细帕子棉的得卖十五文,绢的得买二十文才有赚头。
到了赶集那日,奚昀和云雾穿戴整齐出了门,许青月昨晚腿抽筋了疼的要命,今早起来走路都吊着费劲儿,奚曜留在家里陪他,买年货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俩。
云雾穿着丁香色的小袄,和奚昀身上紫灰色的外衣相衬,走在路上姿态亲密叫人见了就赞一句登对儿。
云雾脖子上围着奚昀给他戴上的深色围巾,衬得他一张白皙漂亮的脸蛋更加秀丽,此刻小嘴一上一下正说着要买的东西,奚昀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张嘴真好看,视线移至他的头发,他今天特意绾了一个发髻,用奚昀送给他的银簪子固定住,干净利落,额前有一些小碎发被风吹了出来,显得他毛茸茸的很可爱。
真好看呐。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云雾正说的起劲,老半天见身边人没动静,转头一看正盯着自己的头顶一副笑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禁有些恼,于是伸手在他腰上拧了一把。
冬天穿的厚,他其实只是装装样子拧了一把奚昀腰间的衣物,奚昀见状赶紧捧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陪笑:“听了听了,我们先去买什么?”
云雾见他果然没有在好好听自己说的话,自己辛辛苦苦说了那么多,他倒好就光顾着盯着自己看,真的是……云雾耳根子有点红了,想说他不正经不如面上这般正人君子,平日里没少盯着自己发呆出神,但他有时又正经的像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晚上温香软玉在怀,除了亲亲抱抱别的小动作一点没有,以至于他们成亲大半年了云雾还是清白之身,平日里许青月和他说些闺房话他都红着一张脸吱吱唔唔不敢应声。
想到这样,云雾想挣脱开奚昀的手,结果他甩开一次奚昀就缠上来一次,来来回回把他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没人的地方奚昀就像解放天性一样,死皮赖脸,等两人走到去往桃源村的牛车附近,他才安分下来装出三好书生的模样,和同车的几位叔叔婶婶寒暄打招呼,惹得云雾多看了他一眼,相处久了他是越来越了解自己这位相公的性格。
是个顶好的人,性格好,人品好,各方面都很优秀,偶尔会耍小性子但云雾欣然接受,他喜欢这样鲜活的相公,他的方方面面都愿意展现给他看,他都能看见。
在奚昀的影响下,连他也在两人独处的有些时候任性起来,有小性子,不再像刚嫁过来时有些拘谨,他的变化奚昀都看在眼里,云雾想,相公应该也是喜欢他这样的。
他们俩都彼此接纳着对方的一切。
牛车上,奚昀和云雾坐在最外边,云雾头上戴着的银簪无疑是最亮眼的存在,妇人姑娘哥儿都盯着那漂亮的簪子瞧。
村里有家底的人家毕竟少数,买的起首饰的人家也都藏着掖着,毕竟带着一根银簪子,一只银手镯在村子里晃悠太张扬了。
果不其然就有人酸道:“昀小子也真是读书读出息了,这么漂亮的银簪子随随便便就出手买下送给夫郎,雾哥儿可真是好福气以后跟着当官的相公穿金带银。”
云雾动了动,想说话,被奚昀拦下了,只见他笑容得体,缓缓道:“送给夫郎的礼物是我千挑万选省吃俭用才买下的,不是随随便便出手买的,谁家钱不是幸苦赚来的,我努力读书得的膏火用来给夫郎买礼物,我想对他好难道不对吗?”
他这一番话可不得了,即说明了银簪的来源,省吃俭用戳中人心,又顺带炫耀了一波自己拿到了稀有的奖学金,最后还表明自己的珍惜夫郎的情谊。
果然那人顿时没了声音。
奚昀再来最后一击:“更何况,我夫郎如花似玉的年纪正是好好打扮的时候,首饰买来就是给戴的。”
好家伙, 这句话更是厉害,这是暗讽刺说话这个叔嬷人老珠黄呢!不过看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吃味儿的叔嬷彻底熄了声响,而奚昀一番话也让在座的几位年纪哥儿和姐儿若有所思,他说的也没错首饰买来就是要带着叫人好看,不让买来有什么用呢?不过他们还是很羡慕云雾,嫁给了一位这么疼惜他的好郎君。
看到许久不曾露面的奚昀,只见他仪表堂堂举止投足间都透着读书人的文雅,如沐春风的温良气息很是吸引有怀春心思的姑娘和哥儿,有几个见他现在身子骨似乎好了不少而云雾也是面色红润,忍不住偷偷咬了咬嘴唇,心中埋怨家里人跳过了这门好亲事。
卢荟也坐在这辆牛车上,他坐在最里边,旁边几个身材健壮的妇人给他挡了个严严实实,但他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云雾头上那支耀眼夺目的银簪子。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云雾头上的银簪子,仿佛要将它盯穿了一样,眼中闪烁着愤恨与不甘,如果他和奚昀没有退婚,那么奚昀现在就是他的相公了,而这支银簪子现在应该戴在他自己的头上,他越想心里越是不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云雾头上的银簪子拔下来。
他心中的怨意越来越大,双手忍不住下了大力气紧紧攥在一起,他身旁被他紧紧攥着手指,吃痛的小哥儿终于叫了出来:“啊!荟哥儿你干什么呀!”
卢荟赶紧松开了手,目光却依然死死地盯着车尾的一对璧人不放,好在四周人声嘈杂,奚昀和云雾只顾着聊天,并没有听到小哥儿尖叫的声音,更没有注意到卢荟那怨毒如蛇蝎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