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寒风呼啸。
风化的雪粒子夹着冰碴,噼里啪啦地往房子上砸。
缩在窝棚里的人纷纷缩在一起,起初的抱怨渐渐变成怒骂。
既骂生活苦,又骂老天爷欺负人。
可实际上,无论骂什么,骨子里都是骂自己无能,只是不好意思直说罢了。
陈家。
烛光摇曳。
屋里有了光亮,家人偶尔扯几句家常,唠几句无关紧要的琐碎,往日的压抑明显减轻不少。
由于地下室常年处于供暖,加上泥砖房保温性好,以至于屋里的空气有些又热又干。
素来羞于脱外衣的周晴,也不得不脱下袄子。
转头,周晴拿来粗陶泥炉,放在炉子上少了一壶水,又拿来五个粗泥碗。
陈东微微一愣,让周晴等一下,自己去筐里找一些松针。
松针泡水,能很好地提升免疫力,还有安神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能让生活更有滋味。
外面的寒风对陈家没有半点影响,兴许是松针水有了作用,暖烘烘的气氛叫人昏昏欲睡。
……
陈家过得如此安逸,外面却已经是乱成一锅粥。
陈东去河里打鱼的事儿,彻底成了焦点,有人已经在窝棚里做出钓竿,等着明天风停雪静,也去河里捞点荤腥!
大队长也察觉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大家只要能填饱肚子,再有点事做,基本就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他知道,陈东鬼精鬼灵的,要是知道有人抢鱼,估计就有防备。
当天晚上,大队长挨家挨户地通知,明天去河里捕鱼!
如此大的阵仗,许文化和吴德贵自然也听说了。
许文化趁着夜色,又一次溜到吴家,两人商量出一个对策。
就算陈东有本事,他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出什么。
所谓的打鱼,只是他的保护而已。
只要盯梢,肯定会有结果!
就算不能抓住陈东的小辫子,也能知道他到底从哪搞出的食物。
怎么算都不亏!
吴德贵登时面露难色,他自己现在处于禁足的状态,根本出不去。
另外,许文化现在虽然没有劳动任务,可也不能一直在外面游荡。
盯梢这事,听起来有点不靠谱。
许文化倒是有办法。
现在正提倡扫盲,知青都分配了一对一帮扶任务。
许文化可以申请,把吴德贵当成帮扶对象,这样俩人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
吴德贵现在确实有点怕了。
不怕别的,主要怕他爹的大飞脚。
可许文化一直给他吃定心丸,说时间已经算好了,按他说的做,肯定没问题。
看他说得这么恳切,吴德贵也就点头了。
……
转天,风停雪静。
陈东想着再去河里捞一点鱼。
这时候的鱼脂肪更厚,更适合做蜡烛。
哪知他一出门就发现,各家各户都背着渔具。
可能真是饿怕了,连绝户网都拿出来了。
陈东默默叹息一声,到底是一群门外汉啊。
河面一扫往日萧条,冰面上站满了人,大人闷头凿冰窟窿,小孩在旁边打出溜滑。
见陈东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下一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有利地形。
稍微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人比较多的时候,一定要选择高位钓点。
也就是说,在水流平缓的情况下,能在上游绝不在中游,否则鱼会被拦截。
陈东没出声,只是露出一抹略带玩味的笑意,随即便主动走到下游。
此时,所有人已经把冰窟窿凿开。
冰窟窿一开,立马有鱼往上钻。
这可给村民乐坏了,最起码今天不用挨饿了,一个个干劲十足!
除了几个用网的,大部分都用自制的鱼叉。
鱼一冒头,立马往下叉。
如果是夏天,这个办法倒是可行。
冬天的鱼会分泌更多的黏液,叉子上去容易打滑。
半个小时过去,这群人再也笑不出来。
现在是看着鱼,但是又抓不到。
就像是太监看着光溜溜的大姑娘,那叫一个有心无力!
就在他们想对策的时候,下游突然传来扑愣愣的水花声。
所有人循声望去,正看见陈东拽着绳子,一条至少三斤重的大草鱼扑腾着水花。
“啪!”
陈东重重地把鱼甩在地上,草鱼扑腾几下就彻底冻硬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本来就在下游,丝毫不占据地理优势,手里的工具也只是一根草绳。
这就把鱼钓上来了?
陈东冷笑几声,从筐里摸出些狍子肉的边角料,朝着众人晃了晃。
“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姜太公啊?哪根破木叉子就想钓鱼?”
“是把鱼想得太傻,还是把你们想得太聪明?”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陈东居然有饲料!
而且,看这模样还是肉!
妈的,太过分了!
树皮都啃光了,草根也挖不到,他竟然用肉到鱼饵!?
就算他们占尽了地理优势又能如何?
动物和人都是一个德行,不见兔子不撒鹰!
此时,陈东已经把肉又捏成一个球儿,挂在绳子上往下轻轻一抛。
众目睽睽之下,陈东的鱼是一条接着一条。
不到一个小时,又是十几条鱼到手。
陈东粗略看了看,不光有草鱼,还有几条肥鲤鱼!
一瞬间,陈东笑了。
冬天的时候,鲤鱼基本在水底待着,肯定是冰面人太多,导致鲤鱼被惊起来。
要不是这群人,自己带钓不到鲤鱼呢!
今晚吃烤鱼!
收拾好一切,陈东便拿着东西大摇大摆地离开。
山脚下有好多果树,都是天生地养的,根本没人管。
陈东选了一棵比较粗壮的苹果树,砍下一些歪歪扭扭的枝杈,便径直回了家。
路上,陈东突然觉得后背不舒服。
常年在荒野中生存,早就给陈东养成一种直觉,那是被某种野兽盯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