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欢明着挨了顿打,府里流传的消息却是四小姐摔伤了腿骨,需在屋里静养。
便是慕思欢自个儿,也是严令院里的丫鬟这般说辞。
慕思欢年岁不大,心思却透亮得很。
她明白,方氏是怕把她逼得狠了,落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才忌惮着她几分,留了她一条性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到万不得已,她也是不愿走到那个地步的。
虽说父亲不是个糊涂的,但方氏毕竟还是这府中掌事之人。她想在这府里安生过活,又如何能不看当家主母的脸色行事呢?
慕思欢卧床第二日,二小姐慕思芸便是带着好些伤药补品探病来了。
两人虽然不是一母,可这府里谁也知道,慕思芸是最为关心慕思欢的。
兴许是因为同为庶出,她才将慕思欢视为同根吧?
当然,对于她的好,慕思欢也是做足了回报的。不然也不会在造谣之时,不忘美化慕思芸了。
“听下人说四妹妹你摔伤了腿,可把我好一阵吓。这不,昨夜就命了人炖了这参汤,赶在今早拿来给妹妹补补身子。”
参汤?
看着那食盅里硕大的整根老参,慕思欢不禁暗叹。
能嫁入侯府果然不错,不然平常这些个贵重东西,哪轮得到她们随意享用?
“劳二姐姐费心了,妹妹在此谢过姐姐了。”
见慕思欢这么理所应当的喝着参汤,慕思芸心里突是有了些气闷。
以她如今的身份,慕思欢怎能半点惊羡奉承也无?
慕思芸着实寡情得很,就惦记着自个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半点不想她如今的身份是谁成就的。
慕思芸心里虽然不悦,却也明白现下不是她发作的时候。
慕思欢坏了慕思妤的姻缘,方氏却轻易饶恕了她。其中秘密,她自然得一窥究竟了。
慕思芸强做欢笑,亲切的坐在了慕思欢身边。边说着话,边故作关心的揭开了慕思欢盖着的棉被。
“妹妹怎的这么不小心给摔伤了?来,让姐姐看看伤势严重与否。”
慕思欢尚未猜透她的来意,便是没做掩饰,任她掀开了棉被去。
慕思芸见慕思欢穿着里衣,又不好亲自动手替她挽起裤腿。便故做睁眼瞎,将慕思欢手里的汤碗打翻了去。
“呀!四妹妹没事吧?都怪我太不小心了,没留意到妹妹手上的参汤。真是对不住妹妹了。”
慕思芸说话间急切的拿出了丝绢,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慕思欢身上的汤渍。
那热汤渗在慕思欢的伤口上,惹得她好些生疼。明知慕思芸是故意的,却还是得忍着痛原谅这“无意之举”。
“二姐姐不必自责,不碍事的。”
慕思芸刻意为之,又怎会为此事自责呢?她将沾湿了的丝绢递给了自己的丫鬟蓝蝶,便是使唤到慕思欢的丫鬟。
“红绸,还不快给四小姐更衣。”
红绸一得令,赶紧找了干净的衣裳来,小心翼翼的替慕思欢更换着。
慕思欢仅有一件肚兜遮身,背上横七竖八的血疤自然露了个遍。
慕思芸见到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口,心里直发怵。待慕思欢穿好了衣裳,她才醒过神,云淡风轻的提起了方氏来兰院找茬一事。
“四妹妹,我听说昨日清晨,母亲很是生气的入了你的院子。你实话跟姐姐说了罢,可是母亲罚了你?”
慕思芸这么一问,慕思欢便有些琢磨出她的来意了。
“姐姐言重了,母亲教导本是应该,哪算得上罚呢。”
现下又无外人在此,这丫头怎的还是不肯松口?
慕思芸心里着急,先是沉不住气了,抓过慕思欢的手便是好一番情真意切。
“你呀,就是性子纯良得紧。你要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姐姐自会替你做主。”
慕思芸还未出嫁,就敢明目张胆的跟方氏对着干了。看来这侧室之位,令得她底气十足呢。
即便是与人为妾,也受之欢喜,甘之如饴吗?
慕思欢不懂,也不想懂,更不想自个儿卷入这浑水之中。
“妹妹不觉委屈,谢二姐姐关心了。”
见慕思欢咬牙不认,慕思芸脸色骤变,语气转冷。
“妹妹不说我也知道。昨日方氏领了人来将你打得遍体鳞伤,对是不对?”
慕思芸顿了一顿,不见慕思欢开口,又是接着往下说到。
“你该知道,方氏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秘密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你不如说与了我听,我自能保你安枕无忧。”
慕思芸一番话说得狂妄至极,连敬语都懒得用了。
对着此般傲慢的慕思芸,慕思欢只剩无奈了。
“姐姐心中之事已然如意,何必再过多执着?姐姐这话说得很对。我贪图姐姐的好,也是贪得了一时而已。姐姐如今只需等着日头到了,安安心心的嫁作他人妇。旁人的事,便别放在心上了。”
都到这个地步了,慕思欢也不怕把话给挑明白了。
她那个所谓的秘密,威胁方氏尚可,却是无法撼动方氏地位的。便是父亲,也不会希望这件事摆到堂面上来的。
不仅讨不得好,还会连带着尚书府声名狼藉。这是何苦为之?
慕思芸被慕思欢说得又羞又臊,很是尴尬。脸色变了好几轮都没缓和过来。
慕思欢拿她的话来堵她也就罢了,还非得提醒她现下的身份是拜其所赐。
哼,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呢!
“妹妹不愿说,姐姐也就不多勉强了。妹妹这份恩情,姐姐自不敢忘。姐姐就此告辞,不打扰妹妹休息了。”
慕思芸再拉不下脸呆在屋里了,撂下话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原以为慕思欢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现下看来,是在跟她扮猪吃老虎呢!
看着慕思芸离去的背影,慕思欢不禁苦笑。
她知道,慕思芸对她好,是为了彰显同为庶女的优越感。她也知道,慕思芸对她的哭诉是假,想让她傻乎乎的破坏慕思妤的姻缘是真。
偏偏,她领了慕思芸的虚情假意。
毕竟,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是慕思芸啊。即便做假,却也假得切实。
可惜了,慕思芸如今想要的,她没有。
人呀,为什么总是贪心不足,得一想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