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主任，”李红民不想听他的解释，颇为不高兴地说：“明天上午龚县长要召开经济运行分析调度会，今天晚上要给他写一个讲话稿，现在秘书一股的同志都在加班写稿子，我也在，你赶快回来，提供一下支持。”
“哎哟李主任！不凑巧呀！我请假了，现在不在紫丘县呢！”
“那你在哪儿呀？”李红民继续问。
“呃…我现在在省城呢！”
李红民感觉对方在撒谎，势必要戳穿这王八蛋的谎言：“你去省城是去做什么呀？去办公事还是办私事？”
“呃…我来省城买辆车，算是私事吧！”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屑。
“好，那你拍个照片，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省城。”李红民丝毫不客气。
“呵！”张望冷笑一声：“李主任，你是在怀疑我撒谎吗？”
“没错，我就是在怀疑你撒谎。”李红民直言不讳。
“李主任，”张望不甘示弱地说：“我不是犯人，你也不是警察，我是请假了的，现在已经晚上9点过了，非工作时间，我没有义务向你报告我的私生活吧？”
“你给谁请的假？”李红民咄咄逼人地问。
张望冷哼一声道：“我给龚涛县长请的假。”
“龚涛县长”这几个字，他说得一字一顿，像是担心李红民听不清楚一般。
尼玛，居然想拿龚涛来压我，别人怕他，老子才不怕他呢！李红民大声怒斥道：“张望，你是政府办的副主任，你请假应该是向我请，而不是向龚县长请，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张望有恃无恐地冷笑一声：“李主任，龚县长作为县政府的一把手，难道他同意一个政府办副主任请个假还不行了？”
“李主任，”张望冷言冷语地说：“不是我说你，你这…官威也太大了吧！请假这么一件小事儿，有必要这么较真，这么逮着不放吗？”
“张望，”李红民怒斥道：“你在体制内待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管理权限吧！向上级汇报工作，都不能越级汇报，请假也是一样的，你直接越过政府办主任去给县长请假，如果全县所有的干部请假都来找县长，那么县长每天就不要做事了，天天签批假条就行了，再说了，”
“你不给单位一把手请假，一把手就不知道你干什么去了，遇到工作的时候怎么进行统筹安排？”
李红民继续道：“照你这个逻辑，那么我请假可以不给县长请，我可以直接去给市长请假，县长要请假，去找省长请，你觉得这样的做法是符合逻辑符合规矩的吗？”
李红民的话，把张望怼得一时语塞，思忖片刻，张望才理直气壮地说：“我是给龚县长电话请假的，我还请他给政府办的黄主任转告了一声的，我这也算是给黄主任请了假的吧！”
李红民冷哼一声道：“张主任好大的面子呀！让堂堂县长去帮你请假，难道政府办主任就不值得你亲自打个电话去报告一声吗？还要请县长来帮你转达？”
“呵！”张望得意地说：“李主任，我和龚县长的关系，还没来得及给您报告，我们是大学同学，而且还是一个宿舍的…”
“张望，”李红民打断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关系有多好，该遵守的规矩，你就必须要遵守，你若是不遵守，就是在给龚县长招黑抹黑，知道吗？”
张望被惹毛了，不耐烦地说：“我懒得和你说了，等下我让龚县长给你讲。”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李红民把手机紧紧地攥在手里，愤愤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心想这小子也太尼玛嚣张了，凭着有龚涛给自己撑腰，居然敢把自己不放在眼里。
这时，电话又呜呜呜地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龚涛打来的。
李红民想，这家伙肯定是打来说张望的事儿的。
可接起电话，龚涛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事儿：“李主任，稿子如何了？这都10点钟了。”
“县长，你不是说11点之前给你吗，秘书一股的同志现在全员在岗，正在努力起草呢！”李红民的话冷冰冰的。
龚涛就在隔壁，他原本是可以去当面汇报的，但不想去看见他那张小人得志的臭脸。
“你盯紧一点，关键是要有质量，知道吗？”龚涛颐指气使地强调道。
李红民不耐烦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点上一根烟，来到窗边，一阵冷风袭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把窗户关上，隔着玻璃看向外面，县政府大院里面一片萧索，两旁的树木此刻光秃秃的，广场上的灯光暗淡而朦胧。天气冷了，广场上基本上没有人活动，只有街道对面的各种门店灯光，还在半死不活地忽闪着。
李红民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长长的烟灰从指间掉落下来，落在他的鞋子上。
他浑然不觉，因为此刻他的心情非常烦乱。
政府办主任，这个让无数人向往的职位，听着好听，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大管家、大背篓，一点权力获得感都没有，反而每天都要像孙子一样，点头哈腰地伺候那些县领导。
想想自己以前在青山镇，出门有人开车，渴了有人倒茶，开会有人写稿子，皱个眉头都会有人来猜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走到镇里面的哪个地方都会被人吹着捧着。
李红民这下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为什么大家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了。
鸡头自做自主，想干啥干啥，凤尾就是要把尾巴夹起来，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走。
这个地方不能待太久，只要周半农一当上代理市长，就要让他马上兑现承诺，提拔自己去当宣传部部长，否则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的话，迟早要被龚涛给搞疯。
就在李红民心猿意马地思考之际，门咚咚咚地响了起来。
“进。”
沈秋萍微笑着走了进来道：“主任，稿子写好了，请您看一下。”
李红民接过稿子，快速看了一遍，觉得有的地方讲得空了一点，不过这么短的时间拿出来，已经很不错了，于是站起来道：“走，我们一起拿去给龚县长审定。”
沈秋萍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主任，我去不适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