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失望的，莫过于周敏。
车子驶进青山镇时，驶过那狭窄颠簸的山路，看到那凌乱破旧的村落，她就眉头紧皱。
现在看到乡党委政府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李红民看着她的眼睛，听到她的心声：【天了，怎么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这居然是一级党委和一级政府。】
——
他们上午9点过出门的，现在已经是中午12点了。大家简单吃了个工作餐后，接着就召开了全镇的干部大会。
张毅例行公事地宣布了李红民和周敏的任职文件后，又按惯例给他们说了一些鼓励和嘱托的话，李红民和周敏作了一个简单的表态发言，就散会了。
张毅一刻也不想待，会议一散，他就迫不及待地来到大院里，不顾牛大华的盛情挽留，逃也似地坐上车一溜烟回县城了。
党政办主任钱东把李红民和周敏带到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两间办公室而已。屋子的中间摆上一张木板床，靠门的地方摆上一张老式的长条木制沙发，沙发上的垫子黑乎乎的，应该是县直机关淘汰下来后赠送的。
另一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木制衣柜。说是衣柜，其实就是一个老式的文件柜，把中间的那些格子拆掉，然后两边柜壁钉上一些钉子，中间拉了一些铁丝，简单的衣柜就做好了。
周敏住在李红民的隔壁，她房间的布局和李红民的是一样的。
房间里面都没有厕所，上厕所要走到走廊的尽头，是公厕，洗澡也在里面。男女厕所分布在走廊的两头。
钱东边和李红民整理东西边介绍：“镇长，咱们青山镇条件就是这个样子，镇里面也没有什么企业，贡献不了税收，镇财政全靠上面的转移支付，给的那点钱，发了大家的工资以外，基本上就没有太多的工作经费了，更没有钱来改善我们的办公环境。
“镇长，现在都还算是好的了，县直机关给我们捐赠了一些淘汰不用的电脑、打印机、办公桌椅等，虽然陈旧了一点，但也勉强用得上，呵！不过这和你们在城里时没法比。”
李红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有个洗漱和睡觉的地方就行。
但周敏可就要受苦了。“钱主任，我这边先不管了，我们去帮周镇长整理一下吧！”
他们来到隔壁，看到周敏一动不动，抱着手看着房间的床、柜子、沙发，一脸的惆怅。
这小妮子，对农村生活的美好憧憬，此刻全都破灭了吧!
“我们来帮你吧！”李红民和钱东一起上，打水帮周敏把沙发、柜子、床等擦了一遍。周敏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做这一切，根本搭不上手。
好不容易把床单被子铺好后，正准备给她挂衣服时，周敏道：“衣服我来吧！你们不用管了。”
钱东一眼就看出了周敏城里人的娇气，说道：“周镇长，咱们青山镇，条件就是这个样子，可要委屈你了。
“还有，房间里面没有洗手间，上洗手间的话出了门右转，走到尽头就是；食堂工作日免费为大家供应早中晚餐，周末不回去的话，给我说一声，我安排食堂的师傅给你们做饭菜。”
“两位领导，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打电话找我。”
钱东人还算机灵，对青山镇的情况也比较熟悉，唯一的缺点就是年纪大了一点，看样子差不多40岁了，还是个股级干部。
一切安排妥当后，李红民想去找牛大华聊聊，毕竟初来乍到，很多情况还不了解。
咚咚咚…敲开牛大华的办公室的门，一股旱烟味刺鼻而来。牛大华正坐在办公桌后，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看到李红民走了进来，他从桌子后面绕了过来，伸手指着沙发道：“红民来了，坐。”
李红民感觉牛大华比较客气，也挺平易近人。
“书记，我初来乍到，啥也不了解，想来听听你的指示，最近需要我做些什么？”
牛大华吧嗒着旱烟，若有所思的样子，半晌后放下旱烟袋，朝旁边的垃圾桶吐了一口口水道：“红民同志，咱们青山镇呀，有几个特点：”
“一是林多地少，我们的土地面积很广，足足90多平方公里，但森林覆盖率达到70%，耕地面积少，而且耕地破碎，地力贫瘠；”
“二是旱地多水田少，水田只占耕地面积的5%左右，老百姓种的水稻根本不够吃，吃大米只能是向外采购；”
“三是人多钱少，我们镇是人口大镇，总人口超过4万人，但农民人均收入只有3500元不到，70%的人口都在贫困线之下；”
“四是婆姨多汉子少，男性的青壮年都外出务工去了，留守妇女、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非常普遍。”
“五是资源多企业少，我们这里有储量丰富的煤矿、铝矿、磷矿，但交通不方面，企业都不愿意来投资，老百姓只能和土地打交道，勉强糊口；我们去给县委县政府反映过几次，但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道路建设一直没有纳入规划。”
听完牛大华这些介绍，一个字概括就是“穷。”
青山镇的一切，穷是原罪，发展就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手段。
“书记，那我们就不考虑考虑发展的路子吗？”
牛大华又拿起旱烟吧嗒起来，仿佛抽烟有助于他思考：“红民同志，发展的这个课题，就交给你了，我再有一年就要退休了，这些问题呀！我不想考虑，也懒得考虑了。考虑对了，到落实的时候，也轮不到我了，后面一换人，又重新换一张蓝图，嘴巴上说一张蓝图绘到底，那都是扯淡；如果我考虑错了，还可能给我的从政生涯留下一个败笔，所以呀！我就懒得去考虑了。”
牛大华摸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头顶道：“这些问题，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你看，我都考虑得秃顶了，但没个卵用，所以现在我也懒得考虑了。”
听牛大华这口气，李红民感觉他这是想要躺平了呀！妈的，张毅在宣布任命时，说他比较年轻，经验不足，代表县委叮嘱牛大华同志要发挥好传帮带作用，把他这个新人带好。
当时他牛大华可是拍着胸脯保证的。没想到是说一套、做一套，台上一套、台下一套，现在立马就变卦。后来和李红民甚至闹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李红民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党委书记不作为，他这工作还怎么开展？青山镇的工作，真不好干呀！